8月23日上午,本刊記者造訪天才棋手葛振衣的住家,在樸實的客廳中,一眼就能望見奪目的眾多獎盃,而這些榮耀,都是今年將升高三的葛振衣用時間和努力換來的成果。
擊敗高手 奪世界冠軍
今年17歲的葛振衣,身上看不見高中男孩的輕浮躁動,沉著眼神和內斂氣質讓他更顯成熟,只有談到象棋時,他的眼中才綻放出屬於年輕人的熱情與激昂。
今年7月葛振衣在馬來西亞「勝記盃」世界青少年象棋個人公開賽,擊敗馬來西亞、香港、新加坡等各國好手,為台灣抱回代表世界冠軍的金牌,彰化市長邱建富大讚他是「彰化之光、台灣之光」,即便如此,葛振衣卻快樂不起來,因為他沒有辦法參加自己最想挑戰的亞洲盃象棋錦標賽,和中國選手一較高下。
大家都有共同的疑問,要參加比賽不是只要去報名就好,葛振衣為何不能去參賽?因為台灣國手的選拔制度有問題。原來國際象棋賽事跟其他的運動項目一樣,都須透過各單項協會推薦提名,尤其當奧運、亞運都將象棋認定為正式運動項目後,限制更為嚴格,縱然本屆世大運凸顯了此制度的不公平及眾多弊端,但是改革之風似乎遺忘了象棋這個項目,體育署及中華奧會依然堅持,象棋國手仍需由固定對口單位遴選推薦。
本刊調查,象棋在台灣的對口單位為「中華民國象棋協會」(簡稱中華象協),該協會於1983年成立,有台灣棋王稱號的吳貴臨告訴本刊,過去協會雖然曾在帳務和經濟上出現問題,欠下巨額的債款,但對於國內棋手多有照顧,在國手的遴選上也維持公平,加上棋界元老的支持,還能勉強運作,直到2010年,在台北開設棋院的薛嘉昀接任理事長,此後便陷入台灣棋壇的「黑暗時期」。
循私作弊 遭停權處分
吳貴臨說:「薛嘉昀最離譜的,就是把出賽權當作女兒的『升學工具』,她女兒沒有參加選拔賽,只是因為升學有需要,就直接保送成為國手,代表國家出賽,有聽過這麼誇張的選拔嗎?」
2011的亞錦賽,擔任中華象協理事長的薛嘉昀直接讓女兒成為國手出賽,隔年的亞洲盃,薛嘉昀又想故技重施,引起國內棋手反彈,這次她竟先利用協會的名義,規定只有5段棋士以上才能參加,後再偽造五段證書給女兒,硬生生將當時已是四段棋士的亞運國手彭柔安擋在報名資格外。
這樣循私作弊的結果是台灣在外圍賽就遭淘汰,為此彭柔安的父親彭華標多次奔走,甚至到總統府請願,這股聲音最終被教育部聽見,2012年12月,中華象協遭停權處分,規定「不得再進行體育相關業務」,此後中華象協又陷入解散官司中,在法律上成為有名無實的「殭屍協會」。
檢舉無效 棋士拒參賽
但棋壇的噩夢並沒有就此結束,中華象協不理會教育部停權的處罰,照樣舉辦活動和比賽,先後被檢舉20多次體育署也不管。更重要的是,國際賽事的代表權依然掌握在中華象協手中。
吳貴臨透露,以他為首的多位棋士四處陳情,希望能將代表權轉交其他協會處理,但體育署與奧會卻視而不見,甚至當笑話鬧到國際上,奧會還跳出來為其擔保。
由於中華象協的紛擾不休,亞洲盃的主辦單位亞洲象棋聯合會曾一度凍結其會員資格,明明教育部公文已明載,中華象協遭停權,但中華奧會卻行文給亞象聯,指中華象協的解散與否尚在法律確認中,該會仍是官方象棋組織,在誤認台灣官方承認中華象協的法定地位下,亞象聯又恢復其會籍,讓吳貴臨不解:「中華奧會不斷袒護一個被停權的協會,到底是為了什麼?」
也因中華象協脫序行為不斷,以吳貴臨為首的多位知名棋士近年開始抵制,拒絕參加該會舉辦的比賽和選拔,這讓台灣的國際成績從過去的名列前茅變為墊底。
已成名的老棋士可以抵制中華象協,拒參加國際大賽。但年輕好手卻需要國際舞台,增長眼界打開知名度,偏偏主管單位體育署一直默許中華象協繼續把持國手提名權,4年多過去了,體育署遲遲沒有相關的處置,讓明年即將屆齡、只剩最後一次機會可以參加亞洲盃青少年組賽事的葛振衣,無意間成為受害者。
挑戰長者 盼絕地反攻
葛振衣表示,他從8歲開始學棋,原本只是和同學間的娛樂,卻逐漸在黑紅將士中發現運籌帷幄的快感,執著的他一旦投入,便全心全意、難以自拔,吃飯、走路都想著棋譜,當別的孩子玩網路遊戲,葛振衣卻是透過網路找全世界的棋手挑戰,在同儕間顯得格外另類。
真正讓葛振衣發現自己的潛力,是在去年初的一場國內比賽中,他以低段棋士身分對戰多位高段棋士,當時年僅16歲的少年對上4、50歲的長者卻毫不遜色,葛振衣最終抱回亞軍,也讓他開始朝國際賽事挑戰。
至於為何一定要參加亞洲盃?葛振衣的理由是:「我真的很想贏中國。」原來在過去的亞洲盃,台灣棋士最好成績是第2名,冠軍大多由中國選手奪得,他希望自己能絕地反攻,擊敗中國為台灣抱回金牌。
父親反對 不忍兒委屈
葛振衣壯志凌雲的期望,在現實壓力下恐成奢望。先不論中華象協毫無標準的選拔制度,光是同為高段棋士的父親葛芳譚就第一個反對,他不是擔心葛振衣的實力不足,而是葛父認為身為棋士要有「大是大非」的風骨,要他不得參加中華象協的選拔。
葛家父子間曾為此數次爭執,縱然賽事成績對葛振衣將來求學之路大有幫助,葛芳譚卻堅持中華象協已非棋士容身之處,不願兒子為了參賽而屈膝求人,甚至揚言葛振衣若堅持出賽,他就只能退出棋壇、無顏見人。
葛家父子的天人交戰連吳貴臨都看不下去,從28歲開始就被稱為台灣第一高手,稱霸台灣棋壇30年的吳貴臨透露,葛振衣是他很看好的後輩,若能參加亞洲盃,至少也能抱回亞軍,如今卻有志難伸,無法在國際舞台上發揚台灣棋藝,他呼籲體育署和中華奧會妥善處理,別讓年輕棋士在大人的是非恩怨中埋沒。
吳貴臨說:「我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只是捨不得這些年輕人,大家花了這麼多的精力研究棋藝,最終總是希望自己能站上國際舞台,官署的態度叫我們這些愛棋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