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下午4點,台北市重陽橋車輛來來往往,橋頭紅綠燈只要一亮起紅燈,車輛停下,就會出現提著籃子、手上掛滿玉蘭花串的小販,湊到車旁兜售,高喊「1串20,3串50」,叫賣一陣子後,算準綠燈亮起前的幾秒,立刻掉頭走上安全島,等待下一個紅燈。
為了搶地盤 尿攻加檢舉
原本玉蘭花小販多是台灣社會底層的老殘窮,但隨著新移民增多,販賣玉蘭花也成了越南新移民討生活的管道,但好賣的地點就那幾個,僧多粥少下,便不時出現台越小販搶地盤的糾紛,尤其以重陽橋附近最為明顯。
本刊調查,台北市重陽橋靠環河北路一側,由北至南左轉的紅綠燈長達百秒,無論是否尖峰時段,等待綠燈的車輛都大排長龍,吸引各方派報及玉蘭花小販在此穿梭,台越兩方玉蘭花小販搶地盤的衝突,也時常在這裡上演,雙方互不相讓,還指控對方「出奧步」。
越南小販告訴本刊,他平常藏在橋墩下的玉蘭花存貨,偶爾會出現尿液騷味,根本無法販賣,他強烈懷疑是被台籍小販惡意「尿攻」破壞;此外,他也認為有台籍小販故意向警方檢舉,害他常常被警察追著跑,「是台灣人在欺負越南人。」
本刊七月中下旬多次實地觀察發現,越南小販似乎是被檢舉怕了,在車陣中販售時警覺心非常強,邊賣花還會邊眼觀四面,小心翼翼注意是否有人靠近,只要一有人走近安全島,就會放棄生意,朝對向的小巷奔逃,以免遭警察開單。
面對越南小販指控,台籍玉蘭花小販則全盤否認。一位台籍小販告訴本刊:「我們台灣人哪可能欺負他們,他們說話聲音那麼尖,鬼點子又多,我們台灣人不要給他們欺負就好了!」
台籍小販認為,越南小販的說法是為了「刺激銷售、博取另類同情」,越南人才是對台灣人惡意抹黑。
競爭者出現 找人齊圍剿
台越小販均撇清未向對方使出壞手段,但上游的玉蘭花盤商告訴本刊,小販們為求將手中的玉蘭花賣出,確實會使出惡意手段爭奪較好的販售點,包括檢舉、排擠、斷貨等;而且玉蘭花販售的潛規則就是「同點不二賣」,一旦有人不知情或故意破壞規則,在同一個地點出現2位小販,資深的小販就會找人群起圍剿新來的,或以檢舉、驅離的方式加以排擠。
當地里長表示:「有時候看小販們背著小孩在車陣中賣花討生活,無論是不是為了博取同情,看了都覺得很心疼,偶爾會拿個便當給他們吃,希望他們注意安全。」至於玉蘭花小販私下互鬥,地方人士大多知悉,卻不願涉入。
轄區員警透露,派出所確實會接到檢舉電話,例如說:「感覺他們穿梭在車陣中很危險,希望這險象環生的景象不要再出現。」旋即掛上電話。警方表示,雖然在電話中無法辨識檢舉人的身分,但也不無可能是同行競爭的手段。
對於三番兩次接到檢舉玉蘭花小販的來電,員警私下頗感無奈地說:「唉,大家也是討生活混口飯吃,我們開單也是開得很無奈,要不是有人檢舉,我們也希望勸導驅離就好。」
自2007年元旦實施俗稱的「玉蘭花條款」以來,警方可依《交通管理處罰條例》第83條規定,針對車道上、車站內任意販賣物品、妨礙交通的玉蘭花小販,處以300元以上600元以下罰鍰,只是,警方體諒小販謀生不易,多以「勸導代替開罰」。
悲情做訴求 下跪又磕頭
由於玉蘭花販售門檻低,成本也低,是弱勢族群謀生首選,不過,這些玉蘭花究竟是如何從產地樹上到買家車上,卻少有人知道。
本刊調查,全台約有52公頃的玉蘭花田,近8成在屏東高樹及鹽埔鄉,冰鎮玉蘭花每晚9點連夜北運,凌晨2點送到台北市酒泉街、建國北路高架橋底下等處進行分貨,再由各不同地域的中盤商在便利商店或檳榔攤放貨,讓前一日下單訂貨的小販自行取走。
凌晨3、4點拿到玉蘭花的小販,立刻趕到販售地點附近,用細鐵絲將3至4朵玉蘭花串成一串,1斤玉蘭花大約得花上1小時串接,並趕在黎明破曉前,穿戴著「既防寒又防曬」的斗笠及袖套,在銷售地點展開一天的兜售生活。
盤商告訴我們,銷售能力和貨量的拿捏最為重要,除此之外,玉蘭花銷售的成績仍難與悲情形象脫勾,因此街上常見玉蘭花小販向路過駕駛下跪磕頭,或背著小孩穿梭車陣兜售等情景,因為若是好手好腳讓人感受不到可憐,根本不會有人要買玉蘭花!
工作選擇少 新移民搏生
至於越南新移民為何搶進玉蘭花販售行列?長期研究玉蘭花街賣的《人生百味》創辦人巫彥德表示:「新移民在工作選擇受限下,進駐玉蘭花產業,反映著社會的需要,但這需要不但沒有被看見,反而常常被認為是社會問題。」
巫彥德強調,新移民初來乍到常會遇到排擠,以前陸配剛進入玉蘭花產業時,也曾尖銳地發生過衝突,且因文化隔閡造成一些歧視,而外籍移民工作選擇更少,他們選擇投入玉蘭花販售,即代表弱勢產業與弱勢族群的結合,希望藉此獲得翻轉命運的機會,社會各界應重視此一問題,對他們提供必要的協助,讓台灣底層人民與弱勢新移民都能有機會得以重生。
攤販求生搶地盤
- 2017年:彰化市三民市場開放道路中間擺攤,引發新舊攤商爭吵互鬥。
- 2015年:東區流動攤販蔣姓男子因不滿呂姓男子搶他位子,且態度不佳,持開山刀和鋁棒攻擊呂男。
- 2013年:台北車站忠孝西路、館前路口的麥芽糖販,因不懂規矩擺攤引來員警巡查,影響別的小販做生意,因而被排擠驅逐。
- 2010年:新北市府中商圈傳出「黑道雞蛋糕阿婆」,只要有別的小販出現,就會有黑衣人出現加以海扁,保障阿婆的獨家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