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一早,刑事警察局幹員會同十多名除暴特勤隊員,全副武裝、荷槍實彈衝進新北市新店區「綠中海社區」一戶民宅,逮捕天道盟美鷹會大哥王鑫,面對警方突如其來的搜捕,67歲的王雖感到意外,卻十分配合。
緘默應訊 收押不成
同一時間,刑事局也在新北市雙和、八里等地拘提多名嫌犯,一共帶回土方公會理事長王建翔、美鷹會會長劉克堅、劉克堅左右手劉宗銘、王鑫前司機李冠緯等4人到案。
刑事局透露,這波搜捕行動,事前監控長達4年,警方懷疑網紅館長陳之漢去年遭槍擊事件、年台北市土方公會前理事長王國振遭槍擊案、台北市民權西路都更恐嚇案、基隆月眉土方股東恐嚇案等重大刑案,都與王鑫等人脫不了關係。
王鑫被捕後,面對警方訊問,始終惜字如金、不說一句話,行使緘默權,歷經10多個小時偵訊,刑事局隔天凌晨4點,將5人全部以涉犯《組織犯罪防制條例》等罪名移送台北地檢署複訊,並希望將王等人收押。
因擔心美鷹會其他幫眾劫囚,刑事局繃緊神經,除了每名嫌犯搭配2位全副武裝的特勤隊員進行押解,也請北檢所在地的台北市警局中正一分局偵查隊、派出所,在押解行經的路段進行管制、盤查,防範任何可能的衝突意外。但檢察官複訊後,諭令王鑫等人以200萬元到50萬元不等金額交保,讓警方失望。
押解畫面 殺氣回瞪
本刊調查,王鑫被捕的消息一出,立即引發各媒體追逐,紛紛在第一時間搶發新聞,因為過去20多年來,王的名號在道上、媒體圈可說無人不曉,但從來沒有人拍過他的廬山真面目,沒想到這次不但被警方逮捕,甚至配合新聞發布走所謂「星光大道」,讓全台媒體順利捕捉到這位黑幫傳奇人物的畫面。
事實上,不僅很多資深刑警、社會記者沒看過王鑫,就連全台許多幫派大哥或地方角頭,多年來對王也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大家對這位神祕、凶狠的黑幫教父都充滿好奇。
看到媒體的移送畫面,少數認識王鑫的人感到驚訝與錯愕,直言:「這完全不像他的作風,他看起來就像無辜老人。」只不過王交保後、上車離去前,面對現場拍攝的記者,冷不防回頭狠瞪一眼,透露一股殺氣,讓人印象深刻。
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拘提王鑫?主辦的警界高層告訴本刊:「我們要辦四海幫前幫主、大寶陳永和命案!」本刊調查,這起命案發生在25年前,案發前一年,陳永和為了台北市一起土地糾紛,找了王鑫的結拜兄弟到中國談判,結果王的結拜兄弟在中國遭殺害,隔年陳也在台灣遭蒙面槍手槍殺。
陳永和案 侯憾未破
儘管有江湖傳言,此案是王鑫為了替結拜兄弟報仇,找人槍殺陳永和,但就連時任台北市警局刑警大隊大隊長的侯友宜,也查不出個所以然,警方為何在25年後重啟調查?究竟掌握了什麼新線索?因偵查不公開,警方不願透露。
不僅陳永和命案,一名警界人士透露,國內20多年來未破的重大槍擊案,8成都有王鑫涉入的痕跡,陳永和命案發生後,侯友宜也曾率隊到王的住處,帶回多名可能涉案的美國「海歸派」ABC殺手進行調查。
據檢警當年的資料,這些ABC年輕帥氣、中英文流利,為避免在台犯案被抓判重刑,來台後每個月都會固定到大醫院看精神科,製造有精神疾病的假象,就算真的被抓,至少不會被判死刑。雖然檢警深入調查,但因為找不到關鍵的犯案槍枝,最後只能被迫放人,沒想到這些殺手立即出境,也讓陳永和命案成為侯友宜警職生涯未能破案的一大遺憾。
另一名與王鑫交手多次的警官告訴本刊,王之所以能安然無事20多年,除了行事低調外,他對自己人很照顧也是重要原因。熟識他的人都說:「鑫哥是個很nice的人!」從未有人出賣他,這也是檢警一直無法將他定罪的主因。
在美出名 返台發展
該名警官還透露,王鑫名號響亮,素以喬事聞名,很多人捧著現金請他出馬處理債務糾紛,是台灣20多年來罕見的江湖「喬事王」,只要他開口的,幾乎百分百完成,且他態度強硬,寸土不讓。但是,債務金額太小,王也看不上眼,外傳沒有8位數以上別找他,擅長運用心理戰逼對方屈服,從未空手而歸。
本刊調查,王鑫家境優渥,卻對混黑幫很有興趣,早年透過表哥「大螞蟻」介紹,加入台北市三張犁一帶的海盜幫,之後轉往新竹光復眷村一帶發展,但家人反對他混黑道,因此將他送往美國紐約,沒想到王又加入當地洪門系統旗下的「東安會社」。
後來,該會社與當地華青幫發生糾紛,一名首腦被控殺人,遭美國司法單位起訴,訴訟期間,美國警方找來關鍵證人,結果在前往法院途中遭不明人士開槍打死,外傳就與王鑫有關,也因此王獲得該會社重用。
在美國東岸打響名號後,王鑫想把勢力擴張到西岸的舊金山,因此又與當地華青幫爆發衝突,後來華青幫勢力一度被王瓦解、併吞,但殘餘勢力結合當地黑幫反撲,王敗下陣來,最後帶著10多名成員在1995年間返台發展。
王鑫返台初期最信服的大哥,是曾參選當年台北縣永和國大代表、綽號「光頭陳」的天道盟太極會要角陳治男,他對王相當賞識、提拔,當王失意時,曾經幫他向天道盟精神領袖羅福助舉薦,希望能幫王一把,但羅當年看走眼,認為王在台難有發展。
本刊調查,王鑫雖然長年被視為天道盟美鷹會首腦,但他對外卻皆以「一心會」自居,原來,當年天道盟「天鷹會」為了王鑫,險與羅福助翻臉,因此王對羅相當反感,甚至從不認為自己是天道盟分子,當王聲勢上漲後,還曾當著許多幫眾的面直接嗆羅,羅只能默默吃癟,雙方形同水火。
黃金名片 有恩必報
除了陳治男之外,當年也有少數金主、企業家、角頭大哥賞識王鑫,私下贊助他發展經費,王為了感念這些曾幫助過他的人,曾送給這些恩人每人一片999純金的黃金名片,強調在他有生之年,只要任何人拿著這張金名片提出任何要求,他都會兌現。
這張在江湖上被視為「免死金牌」的黃金名片,外傳共發出九十九張,每張還有不同編號,只要拿得出來,王鑫絕對二話不說,找人幫持有者免費辦事,只不過事情辦完後,黃金名片必須繳回。傳言曾有企業家二代靠著這名片,把家族財產全數追回,大讚王鑫是言而有信之人。
原本部分黃金名片持有者不以為意,認為王鑫在膨風、吹牛,後來得知他手段凶狠、說到做到,紛紛把金名片找出來妥善保存,每個人都想著「也許將來哪一天可能會用得到」,更有人開玩笑地說,可以拿來當傳家寶,只要王鑫還在人世,就算自己用不到,也可傳給下一代,當成家族的「保命符」。
至於王鑫的感情生活,則不如他的黑道事業那麼複雜。外傳王回台後,與新北市永和地區前角頭「孤呆」的遺孀、綽號「阿妹仔」的孔女交往多年,孔底下有一批孤呆留下來的小弟,順理成章交由王使喚。這群人作風剽悍,喜歡穿戰鬥裝、戰鬥靴,持制式手槍犯案,被稱為「飛虎隊」,他們以洗劫雙和地區職業賭場維生,許多賭場因畏懼王的名號不敢報案,甚至否認遭搶。
大小王董 警誓歸案
熟知王鑫行事風格的警官告訴本刊,當年王在雙和地區出沒時相當低調,常常只穿短褲、拖鞋出門,不認識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大哥級人物,這幾年隨著年事漸高,王已逐漸退居幕後,不再對外露面,但仍舊被視為天道盟美鷹會的靈魂人物。
除了王鑫之外,這次被警方逮捕的土方公會理事長王建翔,則被視為王鑫的代言人。王建翔綽號毛毛蟲,長相帥氣,早年以酒店經紀起家,後來在台北市經營「金」字開頭的酒店,在中山區及東區擁有7到8家便服、禮服店,成為台北市酒店4大系統業者之一。
6年多前,王建翔把旗下的酒店交由竹聯幫寶和會圍事,因寶和會與王鑫關係密切,王建翔因此與王鑫結識,他憑藉口才好、交際手腕靈活,深獲王鑫賞識,多年前王鑫力推他擔任土方公會理事長,而王建翔對外則以「小王董」自稱,道上兄弟都知道,他出面就代表王鑫,被視為王鑫身邊的「文將」,道上更因此傳出「大小王董」之說。
20多年來,台灣檢警奈何不了的黑幫教父王鑫,這次因刑事警察局大動作搜捕,讓他的神祕面紗意外被揭露,雖然王最後獲得交保,但警方並未放棄,將繼續調查蒐證,誓言將王鑫及其同夥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