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14 17:28 臺北時間

【2024選戰人物】還差最後一槍 侯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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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雖然最後輸了總統大選,但侯友宜在藍白合破局後極短時間內打了場好選戰,封關前民調數度緊咬綠營。
雖然最後輸了總統大選,但侯友宜在藍白合破局後極短時間內打了場好選戰,封關前民調數度緊咬綠營。
在許多熟悉侯友宜辦案風格的人眼裡,他是個懂得忍耐與堅持,緊咬目標不放的神探。這場總統大選,他忍過藍營內「換侯」聲浪,忍過藍白合協商期間對手的嘲諷,以反貪腐、下架民進黨為選戰主軸,喚回曾質疑他能力的藍營選民,在極短時間內打了場好選戰,可在拓展中間選民與年輕票源上,還差了個感動人心的理由。
最終他以91萬4998票的差距輸給了賴清德,這是他的選戰首敗,開票當晚面對支持者的聲聲「加油」與「4年後再來」的呼喊,他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走下舞台。
1月11日總統大選投票前兩天,侯友宜、趙少康召開正副總統候選人國際記者會。被問及中國介選問題時,侯友宜說:「民進黨說我這個人親中賣台,我這輩子拿槍桿子守護著台灣,出生入死,民進黨空喙哺舌空口說白話,哪一個用行動去保衛台灣?」講得激動了,伸出食指和中指揮了揮,手勢像極了對空鳴槍。
這是侯友宜確定參選總統後,講話最流利的時刻。一反過去口才不佳,予人只會說「侯侯做代誌」的印象,在藍白合破局後,他與副手趙少康,一個負責國語講場,一個負責台語,民調一路走升,數度緊咬民進黨賴清德與蕭美琴。趙少康說,侯友宜是近年國民黨最本土的總統候選人,用台語講政策、話家常時非常輪轉,甚至超越謝龍介。

孤鳥性格 隱藏鋒芒

選前一個月,侯友宜接受本刊專訪時,全程幾乎以台語流利應答。他說政治口水無聊,「我無愛草螟弄雞公,一句來一句去,有一句話講:『贏話袂贏筊(指講話凌厲不一定贏得了賭局)』,我們做事情應該讓它穩定下來。」氣口草根帶點江湖味,就差泡壺茶,又是從前那個叱吒黑白兩道的傳奇刑警。
這位破獲台灣無數重大刑案,曾是史上最年輕警政署長的神探,在2018年以鐵漢形象擄獲選民青睞,以57.15%得票率當選新北市長;2022年以62.42%得票率,大勝對手林佳龍40萬票成功連任。此後他被視為國民黨角逐總統大位有力人選,在黨內猶如一把壓在桌上的沉默的手槍,雖沒扣動板機,卻充滿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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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歷經重創警方士氣的「大寮之戰」後,侯友宜在2005年7月成功逮捕槍擊要犯張錫銘。(東森新聞提供)
他不親近任何派系,有人說他是政治孤鳥,有人說他不沾鍋。「如果鋒芒太露,辦案一定辦不好,會見光死,因為你要抓誰,大家都知道。刑事警察局出身的個性,讓侯友宜轉到政界後一樣不易親近,這沒辦法改,已經內化成了人格一部分。」國民黨智庫教文體育組召集人陳學聖觀察:「你去問侯友宜有幾個知心的朋友?真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檢調或警界的人,政界朋友微乎其微,基本上跟政治人物沒什麼往來。」
這個一路從警界基層幹起的非典型政治人物,一舉一動都挑動黨內神經。2021年,由國民黨立委與民間團體發起的「四大公投」,侯友宜始終未表態支持,反而在投票倒數階段於臉書發表《我對公投的看法》:「本該是一個一個議題就事論事,怎麼演變成對人不對事,非友即敵的搞得像選舉一樣,對立、衝突,大家不累嗎?」讓國民黨支持者氣得跳腳。又或者2019年,國民黨原有意安排侯友宜擔任韓國瑜新北市競選總部主委,卻被他以「現階段以市政優先」為由拒絕,讓韓粉記恨許久。

忍受謾罵 出奇制勝

僅是立場稍有不同便招來同陣營怨懟,面對攻擊,他鮮少口出惡言,可黨內各山頭仍時時揣測著這把槍的槍口,究竟向內還是向外?「國民黨過去基本上總統候選人都是外省人居多,唯一例外就是李登輝,所以當藍營裡面有人說你像李登輝的時候,就要很小心,表示懷疑你可能會走跟李登輝一樣的路。侯友宜算是國民黨內第一個本土出身的總統候選人,要拿到深藍的票,又要維持他的本土特質,那個平衡要很小心。」陳學聖說。
除了黨內忌憚李登輝再現的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侯友宜與地方派系的疏離一直也是他在黨內缺乏強力後援的原因。撰寫過侯友宜兩本自傳的資深記者張芳榮分析:「你要怎麼樣叫侯友宜去跟地方派系建立關係?他們現在好聽叫做地方派系,以前很多都是黑道,都被侯友宜掃黑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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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連任新北市長後,因侯友宜的本土風格與鐵漢形象,一直國民黨內視為角逐總統大位的要角。
侯友宜小心翼翼地走,挾帶著媒體評鑑四屆五星市長的高施政滿意度,以及其可藍綠通吃的本土形象,最終在去年5月獲國民黨徵召,成為總統候選人。然而其後的新北幼兒園餵藥案,以及在政大座談會上答非所問,準備不足的表現,加上郭台銘的強力挑戰,都讓民調支持度直線下墜。藍營「換侯」聲四起,基層與親藍媒體亦希望「藍白合」整合在野非綠勢力,話裡說的都是對侯友宜已經失去了信心。當人們發現這把槍裝的可能裝的是空包彈時候,誰都亟欲踩上一腳,侯友宜更沉默了,也不爭辯回嗆,只說:「只要大家一條心,沒有贏不了的比賽。」
忍耐一直都是讓侯友宜能夠破獲許多重大刑案的關鍵人格特質,張芳榮舉例,2003年槍擊要犯張錫銘在高雄大寮以強大火力與圍捕警方駁火,侯友宜是現場指揮官,最後卻讓張錫銘脅持人質,在眼皮底下逃走,此役被警界稱為「大寮之恥」。
「那時警察被所有媒體轟,被民眾罵低能兒,只要有錯其實都算你主帥的,侯友宜就說他忍了,也沒有回嘴,通通忍住。我們事後有聊,他說那天非常氣,回到台北家裡已經半夜。他在冰箱上看到女兒留了紙條給他,說『爸爸加油,我相信你可以抓到』,他記取了這次教訓。」張芳榮說。兩年後警方再次鎖定張錫銘藏身處,這次侯友宜大陣仗出動兩輛裝甲車攻堅。「當時沒有人想到他會用裝甲車這麼震撼的方式,侯友宜覺得,你羞辱我們警察,那我就用一個特殊的戰法討回來。」

一吐怨氣 找回支持者

一般認為,這場選戰中,侯友宜最震撼各界的戰法,是去年11月23號在君悅飯店「藍白合」會談時,將柯文哲傳給他的簡訊當眾唸了出來。
面對協商過程中,柯文哲不斷放話如「當侯友宜副手太難了」、「簡直像逼婚」,甚至被趙少康證實,柯文哲曾當面對侯友宜說:「你不會贏,只有我會贏。」就連柯文哲在馬英九見證下簽的六點協議,亦反悔不認帳。
侯友宜累積的憤怒一次爆發,朗讀的簡訊內容「…如果可以的話,找一個場合,但是公開的,大家見面談,還是只想我跟你兩個先談,或是比較主張三個先談」、「如果credit要給郭董,直接在他家也可以,不然找一飯店也可以,他需要找一個理由退選,所以給他面子也是好的」暴露了柯文哲對郭、侯兩造說不同話的雙面手法。事後侯友宜受訪時說:「我都惦惦也不好。」這把沉默的槍終究是開了,且開槍沒有回頭路,藍白合正式破局。此舉一吐國民黨怨氣,加上侯友宜找了戰鬥藍頭號角色趙少康當副手,讓深藍支持者歸隊,民調也甩開柯文哲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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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多熟悉侯友宜辦案風格的人眼中,忍耐與沉著是侯友宜能破獲許多重大刑案的重要人格特質。
侯友宜以政黨輪替、反貪腐、居住正義,戰爭與和平…等議題為訴求,聲聲道地氣口嗆聲民進黨,召喚憤怒選民,每一發子彈都穩穩打在疫情後的民生不滿上,也打在了賴清德必須承受的8年執政包袱上。只是藍白合破局後,選戰僅剩一個半月,侯友宜喚回基本盤,卻沒辦法拓展更多中間選票。選戰最後階段,面對綠營猛攻妻子名下房產「凱旋苑」漲租爭議,侯友宜也未能及時止血,最終在民調封關前,被賴清德拉開至10個百分點。

彈無虛發 少制勝一擊

對侯友宜來說,這場選戰像是極短時間內打光了所有子彈,卻發現擊中靶心還少了最重要的一槍。評論普遍認為侯友宜缺少年輕選票,但或許更重要的是侯友宜還少了那麼一點感動人心的力量。近年能成功獲得大量粉絲的政治人物,如蔡英文是帶領家道中落的民進黨走向成功的故事,柯文哲是素人勇於挑戰迂腐政治,而韓國瑜是草根賣菜郎的逆襲。
「這是政治人物提升很重要的階段,蔡英文有去過地獄,賴清德被蔡英文打敗也去過地獄,回來之後等級會上升。侯友宜前兩次新北市長選舉真的是順到不行,順風順水。」政治評論者周偉航說:「如果要說真正地獄的話,大概就是從年初一直到君悅會這段時間。他民調長期低迷,被當成一個笨蛋看,我覺得這一段的挫折期對他影響很大。經過這一段後,現在他比較願意跟黨內其他人妥協,但是能不能說服百姓?我覺得非常有限,這也是侯友宜民調為什麼會卡住。」
選舉最後結果,侯友宜獲得467萬1021票,以91萬4998票的差距輸給了賴清德,這是他第一次落選,也許就是他從政路上的地獄了,只是這次這個以忍耐、堅持破獲無數大案的鐵漢,還能回來嗎?晚上8點,他走上開票舞台,發表致詞時他說:「這段時間,我走過大街小巷,感受到每一個民眾給我們的熱情與溫暖,每一雙手、每一句加油的聲音,侯友宜一輩子會牢牢記在心上。」下台前,侯友宜花了時間,一一跟身後眾人深切擁抱。台下支持者高喊「加油!」、「4年後再來!」但他沒有回頭,快速地走下了後台。
更新時間|2024.01.14 17:29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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