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日下午2點多,屏東國仁醫院門口出現許多拿著公事包、穿著襯衫的人士,個個面色凝重,他們並不是來看病,而是直接搭電梯前往地下室2樓會議室,簽到後坐在椅子上議論紛紛。3點左右,約2百多人擠在會議室內,聽著院方報告,醫院目前積欠貨款金額以及未來的還款方式。
積欠廠商貨款 累積逾2千萬
國仁醫院是屏東地區的老牌醫院,經營近30年,是由骨外科醫院轉型升格為區域醫院的典範,在院長鍾瑞嶂努力經營下,一直是當地最大的外科醫院,規模與屏東基督教醫院相當,是當地民眾遇交通意外時,急診救命的首選,如今卻風雨飄搖。
當天聚集來開會的全是國仁醫院的藥品、醫療器材供貨商,因為他們已有半年沒收到醫院貨款,累計超過2千萬元,有的廠商不堪虧損,日前已派人到醫院搬貨,希望能減少損失,院方為免藥材斷貨,緊急召開協調會,但會中卻驚爆董娘失蹤的訊息。
院長的女兒、同時也是國仁醫院執行長鍾佳蓉承諾,本月22日,2千多萬元的健保給付下來後,除了員工薪資,還有需要現金支付的費用,會按比例原則清償部分欠款,希望廠商能夠支持幫忙,讓醫院繼續經營下去,她話鋒一轉,強調如果廠商不支持,國仁經營不下去,最壞打算就是宣布倒閉,但她也承諾,欠廠商的錢一分都不會少還。
失蹤前留字條 女兒望警協尋
鍾佳蓉接著就說到自己的母親林美櫻,她一臉沉痛地說:「原本管理帳務的是行政副院長林美櫻,但她日前失蹤了,同時又出現一些不是銀行的債務,導致醫院一時之間周轉不靈…」此話一出,全場立即哄然吵雜成一片。
其實國仁財務出現缺口,地方早傳言不斷,甚至連醫界也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有地方人士爆料,國仁董娘失蹤,疑似因欠地下錢莊錢所以被人押走,但另外也有說法,董娘是因為醫院不斷被人催債,乾脆暫時「失蹤」避風頭。
一位不具名的資深警官向本刊透露,早在11月25日,鍾佳蓉和親友就已前往屏東里港大平派出所報案,表示母親林美櫻離家失聯,只留下字條還有手機,字條內容寫著:「心情不好,想找地方靜一靜」,鍾佳蓉向警方表示,母親平常心情不好,都會跑到里港附近的廟宇沉靜一番,希望警方能夠幫忙協尋。
隔了一天,鍾佳蓉又帶著司法界友人,到屏東市刑大報案,只是這次鍾女是控告他人「重利罪」,因為她發現母親失蹤前曾向地下錢莊借款4千萬元。
黑衣人找院長 假掛號真討債
承辦員警受理後要鍾佳蓉提供母親借貸的證據,方能正式成案,鍾女表示,醫院帳目是母親管理,目前母親失蹤,無法取得詳細資料,改天再補,沒想到這一拖就是10多天,直到本月10日才將母親隨手的筆記交給警方,雖然裡頭有債主姓名、電話及還款金額,卻沒有載明利息等詳細數字,讓警方相當頭痛。
雖然家屬報案後遲未提出證據,但屏東警方仍相當重視,立即通報全屏東警力尋人,在山區及平地各大小廟宇進行訪查,卻遲遲沒有結果。
就在警方大規模尋人的同時,醫院方面也不平靜,出現不明的黑衣人,疑似要追討債務。本月7日上午11點左右,有2名黑衣人到醫院劈頭就說要找院長,護理人員直覺有異,除了說院長在看診外,另一方面也暗地報警,當時黑衣人還表明要掛號看診,看到警方前來才作罷離開,這個插曲讓醫院員工人心惶惶,但也間接證實院方積欠地下錢莊債務的事實。
向來營運正常的國仁醫院怎麼會突然出現財務危機?這得從林美櫻的大姊林美惠所開的育生婦產科醫院說起,因2家醫院互為擔保,育生醫院先出現財務危機,無法還款被法拍,而擔保者國仁醫院的資金也因此被凍結,國仁董娘逼不得已向地下錢莊借貸4千多萬元,但卻被高額利息壓得喘不過氣來。
本刊前往已經結束營業的育生醫院找到林美惠,她向本刊證實,因育生醫院欠款,連帶讓國仁醫院牽扯其中,她說,當初鍾瑞嶂興建國仁醫院時,也是育生醫院做擔保,目前債務只是暫時的,等到育生醫院法拍第三拍賣出後,就有1億4千萬元可望解決債務。
林美惠對債務相當樂觀,但林美櫻卻笑不出來,據家屬的說法,林美櫻面對突如其來的債務,一時慌了手腳,一位董娘身旁親信趁機牽線,介紹多家地下錢莊,為快速補上資金缺口,林美櫻連續向3、4家地下錢莊借錢,沒想到挖東牆補西牆的後果,卻越補越大,目前欠款本金加利息估計高達上億元。
地方重要醫院 尋求資金挹注
熟悉鍾家的人士表示,向來強勢的林美櫻,遇上這麼大的錢坑也無力招架,四處尋找解套方法,還是趕不上高利貸利滾利的速度,根據了解,林美櫻最後拜託地方重量級人士出面與地下錢莊協商,希望能整合還款,但金額過於龐大,最後也破局。
或許是承受不住債務的壓力,也或許是如同家人擔心的一樣,被地下錢莊押走逼債,如今董娘不見了,但還有很多人要靠醫院過活,林美櫻11月25日失蹤後,家人除向警方報案尋人及舉報重利案件外,也積極尋求金主入股,挹注資金,甚至也不排除由其他大型醫院併購國仁,讓這家老牌醫院不致面臨關燈離場的命運。
對屏東人而言,醫療資源不足一直是當地人心中的痛,若連在地方經營30年的國仁醫院都倒閉,住在屏東市的民眾若發生重大交通意外,就只能多花一倍的時間送往高雄市就醫,因此醫院的資金問題,牽動的不只是院內3、4百位員工與近2千位長期病患的權益,而是當地數10萬民眾的生命安全,屏東縣政府不能等閒視之。
地區醫院爆倒閉潮
健保開辦20年,全台的地區醫院從568家銳減到225間,數量腰斬,面臨崩盤,目前已經有150個鄉鎮沒有地區醫院,現存的200多家多半是長照安養中心或洗腎醫院,如屏東新埤鄉小康醫院,也是因為轉型為安養中心遭檢舉超收病床,加上前負責人留下3千萬元債務,導致周轉不靈,於本月1日倒閉。
另外前台南縣立委侯水盛與其妻龔芳菊經營的侯安醫院,涉嫌詐取健保醫藥給付230萬餘元,不但遭起訴,醫院也因此轉賣他人。
資金周轉不靈 國仁醫院回應
對於國仁醫院的資金周轉不靈,導致部分醫師還有廠商款項付不出來,國仁醫院執行長鍾佳蓉表示,已於12月初和廠商開了協調會,初步取得共識,另外只有40%左右的醫生薪資被拖欠,但已取得醫師的認同,一起共體時艱,醫院也尋求成大醫院提供醫師及藥品的協助,現階段不會影響病患就診權益。
對於國仁出現資金缺口,她坦言,是因為母親胞姊的育生醫院積欠銀行債務,連累國仁醫院,母親為解決財務窘境,才去民間周轉,她強調,國仁醫院在地經營近30年,希望外界能給他們時間,讓國仁醫院繼續為屏東鄉親服務。
國仁醫院小檔案
1988年由骨科名醫鍾瑞嶂創立的「國新診所」,坐落屏東市福建路,1989年更名為「國仁醫院」,當時只有49張病床,2002年遷移至民生路,總病床數為急性病床259床,2013年經衛生福利部評鑑合格,升格為區域醫院,目前院內設有16科,總床數為320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