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7月的午後,中壢市中正路一間女性內衣專賣店內,女店員對本刊記者的來訪感到莫名其妙。20歲出頭的店員,並不知道該店所在地之前是間電器行,台灣3大懸案中的「電器行雙屍命案」就發生在該處。
生活單純 查無動機
2003年10月6日晚間,中壢中正路上電器行的店長郭能台與妻子鄭芳玲遭人殘忍殺害,郭男被一槍爆頭,鄭女則被利刃封喉,案發後專案小組發現,嫌犯在現場除了一枚鞋印,沒留下任何微物跡證。更離奇的是,店內監視器明明有拍下嫌犯身影,但2名死者生活單純,店內也無財物損失,不是仇殺也非搶劫,無論警方怎麼清查,連行凶動機都找不到,更遑論有任何嫌犯的消息。
案發至今已快14年,專案小組仍在,但成員早已換過好幾輪,當年的電器行也變成了內衣店,周邊鄰居搬的搬、走的走,只有少數居住在當地超過20年的居民仍記得這起血案。一位街上的耆老,聽聞記者問起命案經過,臉色變得慘白,再次開口時已語帶哽咽。
「他們真的是很好的人,怎麼會連死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耆老回憶,郭能台和鄭芳玲夫妻為人憨厚耿直,做生意更是童叟無欺、服務周到,附近鄰居都很喜歡客氣和善的店長,但案發至今凶手一直沒抓到。耆老眼中含淚的說:「每年在中元普渡時,我都會邊燒香邊拜,若老天有眼,就讓凶手早點被抓,此案能早日偵破。」
臉遭劃傷 關鍵血跡
或許是鄰居跟家屬的乞求感動上蒼,原本已經跟劉邦友血案、彭婉如命案同列三大懸案的中壢電器行命案,竟然在今年出現了新的證據,而新的證據不但讓專案小組有新的調查方向,更讓破案露出曙光。
一位專案小組警官向本刊證實,原本沉寂多年的專案小組,的確有了重大突破,其中的關鍵證據,竟是其他搶案中的一滴血跡。
警方透露,在雙屍案發生後1年多,距離電器行1公里的公賣局(現已改名為台灣菸酒公司)發生搶案,戴帽子、墨鏡的歹徒一手持黑星手槍,一手拿著折疊刀上門搶劫,公賣局員工奮力抵抗,與凶嫌發生搏鬥,員工雖身受重傷,但也打下了歹徒的墨鏡,鏡片劃傷歹徒的臉,除了在墨鏡上留下歹徒的一滴血,也讓該員工見到歹徒的長相。
當時的承辦員警將此案當作一件普通搶案處理,直到今年,一直在進行舊案跡證重新比對的刑事局冷案中心,先是發現搶案歹徒的DNA與一件性侵案相同,該性侵案的嫌犯,當年就曾被警方懷疑與命案是同一人,這個巧合引起專案小組的高度重視。
專案小組進一步比對發現,搶案嫌犯在犯案後留在現場的墨鏡和帽子,與命案凶嫌同一型式,搶劫時左手持黑星手槍、右手拿折疊刀也與命案嫌犯相同,身高、體態和打扮、凶器到慣用手法都高度相似,專案小組趕緊帶著命案嫌犯的照片,給當時與搶案凶嫌打鬥的公賣局員工指認,該名員工肯定的告訴專案小組人員:「就是這個人,他把我刺成重傷,化成灰我也認得。」
黑星手槍小檔案
黑星手槍實為五四式手槍,是中國在1954年後開始生產的軍用手槍,在中國軍警棄用後,該型號槍枝在80年代大量流入黑市市場,不僅歹徒愛用,連電影中也常出現其身影,黑星手槍也成為「中共」代名詞。
性侵歹徒 亦是搶犯
至於凶手所犯的性侵案,則要從2002年發生在恩恩(化名)身上的噩夢說起。命案發生前一年,當年只有13歲,在平鎮就讀國中的恩恩,上學途中被歹徒強行擄走,帶到偏僻的草叢性侵得逞後丟包。
據警方當年的調查資料,年幼的恩恩一上車就被矇住眼睛,恐懼讓她不敢反抗,甚至連嫌犯的臉和身體特徵都沒有注意。草叢之狼得逞後,將她丟在荒煙蔓草中逕自離去,恩恩直到歹徒離開後才敢起身,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徒步到有人煙的地方報警求救。
在那個年代,性侵案極為敏感,警方全面封鎖消息,因恩恩無法想起惡徒的任何特徵和車牌而增加辦案難度,雖列為重大刑案卻難有斬獲,只能採集被害人身上留下的體液和DNA待比對,1年後發生中壢電器行命案時,專案小組曾懷疑二案是同一人所為,但除地緣關係外並無其他證據證明二案相關。
多年後,DNA比對結果確認草叢之狼就是菸酒公賣局的搶犯,而公賣局搶案的被害人又清楚指認,命案嫌犯就是搶匪,三案的案發地又各距不到2公里,幾乎已可確定性侵、電器行雙屍案和搶劫為同人犯案。這個消息對長年沒有頭緒的專案小組來說,簡直是如獲至寶,期望能從另外二案的跡證找出這名可恨的歹徒。
一位專案小組成員透露,新的發現完全排除偷渡客犯案,另外由於恩恩供述,當時歹徒是開一台黑色麵包車犯案,這點也讓一直比對不出凶嫌犯案車輛的專案小組有了突破的機會。
手持刀槍 闖入店家
原來當年專案小組就曾透過追查路口監視器發現,歹徒應該是開車犯案,但由於中正路車流量太大,加上凶嫌犯案跟離開時,恰好有公車停在電器行門口,擋住路口監視器,且當時警方連犯案車輛的車型、顏色都無法確認,根本無從過濾,現在透過恩恩知道嫌犯當時應是駕駛黑色廂型車代步,專案小組已準備重新比對當年查扣的監視器畫面。
除了路口監視器可能拍到凶手的犯案車輛外,電器行內的監視器亦清楚錄到嫌犯的行凶過程、長相、說話的口音。時間回到2003年10月6日晚間10時許,在附近另一間電器行當店長的郭能台,一如往常地到位於中正路的電器行接同為店長的妻子鄭芳玲回家,就在2人熄燈準備關門時,店裡卻闖進一名戴棒球帽、墨鏡,手持黑星手槍和折疊刀的男子,見到郭能台後,朝他臉部就是一槍,子彈擊中眉心,當場斃命。
幫找彈殼 割喉斃命
看到丈夫被槍殺,大驚失色的鄭芳玲沒有因此亂了手腳,她機警地開啟店內監視器,此時歹徒要求她找彈殼,鄭女以為丈夫還有一線生機,只能遵照歹徒指示,還不斷哀求凶手叫救護車。店內監視器錄下人性最醜陋與最讓人心碎的一幕,心繫丈夫生死的鄭芳玲不斷趴在地上找彈殼,邊哭邊求凶手:「我一定幫你找到,你先讓我打電話叫救護車好不好?」歹徒用帶台語口音的國語回說:「妳快點幫我找啦。」其實歹徒早就找到彈殼,但害怕鄭女呼救或逃跑,一直欺騙她,直到鄭女趴在丈夫的身旁哭泣時,他才站在鄭女後方,左手勒住鄭女並一刀割斷她的氣管後轉身離去。
見到歹徒離去的鄭女用手壓住噴血的喉管,打電話叫救護車,才剛講沒幾句,原本離去的歹徒又突然折返,跳上放置電話的櫃檯,將線路割斷後用刀威嚇鄭女才再次離開。或許是察覺到丈夫已經斷氣,原本還有一線生機的鄭女,也不願再掙扎,她慢慢的躺在丈夫身旁,5分鐘後救護車趕到時,夫妻皆已氣絕身亡。
案發後找不到「犯案動機」是案情難以突破的最大關鍵,警方調查夫妻倆背景單純,受聘於親戚經營的電器行,家境小康但不算富裕,郭能台偶爾打個麻將,小輸小贏亦無傷大雅,生前曾和離職員工有過口角衝突,也不至於因此結下血海深仇,在他們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情、財、仇的殺人原因。
本刊深入調查卻得到另一種說法,地方鄉親盛傳其實郭姓夫妻2人成了別人的「替死鬼」。附近鄰居透露,電器行的謝姓房東以養鴿賽鴿為業,一隻賽鴿動輒百萬元獎金和上億元獲利,房東靠著這些鳥兒成為附近的大地主,卻也害慘不少人。
鄰居表示,謝男平時對附近住戶惡言相向,更時常酒醉鬧事,或是在家門口與刺龍刺鳳的壯漢起衝突,鄰居都知道他「生意」做很大,更常因錢與人結怨,凶嫌有可能是要殺害謝姓房東,卻陰錯陽差地誤殺了郭姓夫妻。
全民指認 盼還公道
「如果說有報應,那這個房東也算現世報了。」鄰居提到,謝姓房東雖坐擁大筆家產,但家庭早已四分五裂。「老婆跑了,兒子吸毒,兒媳自殺,孫子被虐待,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可憐。」
不論郭姓夫妻的死因為何,「找到凶手」還是老鄰居跟家屬心中最大的願望,全案到今年10月就滿14年,但郭能台和鄭芳玲的冤屈始終難以昭雪,他們的孩子也無法知道父母橫死的真相,過去因傳播媒介不如現在發達,本刊透過關係取得當年未曝光的完整嫌犯畫面,盼全民能幫忙指認,協助警方破案,還給郭家和鄭家人遲來的公道。
歹徒小檔案
中壢電器行雙屍案行凶歹徒身高約160公分到170公分,當年年約40歲上下,頭戴印有「NIKE」標誌藍色棒球帽和墨鏡,身穿深綠棕色長袖衣服、深色長褲,斜背印有「NIKE」標誌的黑色斜背包,手戴白色粗麻手套,右手持折疊刀,左手則拿黑星手槍。
警方期盼全民指認緝凶,如有人認識嫌犯,請撥打(03)422-2032、(03)422-4910,或直接打110通報當地警方。
台灣3大懸案 遲遲難破
中壢電器行雙屍案、1996年的劉邦友血案、彭婉如命案被稱為「3大懸案」,電器行雙屍案露出曙光,劉邦友和彭婉如血案雖已屆追溯期滿,卻遲遲難破。
1996年11月30日,彭婉如以民進黨婦女部主任身分到高雄參加臨時全國黨員代表大會,深夜搭計程車離開尖美大飯店後失蹤,直到12月3日才在工廠和芭樂園中間的草地被發現其遺體,彭全身赤裸、身中35刀。2015年,雖有計程車司機自稱犯下彭婉如血案,但檢警至今仍未破案。
1996年11月,桃園縣長劉邦友、機要祕書徐春國、司機劉邦明、官邸警衛劉明吉、劉邦亮、官邸幫傭劉如梅、桃園縣議員莊順興、鄧文昌、衛生局技士張桃妹等9人,在縣長官邸警衛室遭凶手持槍抵頭殺害,除鄧文昌倖免,其餘8人死亡,也是第一起縣市首長在任內遇害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