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法務部針對高雄油商高洋漁業公司及負責人陳世憲,涉嫌違反聯合國安理會禁運決議,偷偷在公海賣油給北韓,首度祭出《資恐防制法》,將陳世憲與其公司列為制裁對象,凍結相關資金。對此,美國國務院東亞暨太平洋事務局發言人崔葛瑞斯(Grace Choi),罕見地感謝台灣採取行動對北韓施加經濟壓力,並肯定台灣為國際社會樹立寶貴榜樣,做出強而有力且即時的作為。
罪證確鑿 恐拖累台灣
法務部會如此大動作,關鍵是美方利用高科技無人偵察機RQ-4全球鷹,錄下公海非法油品交易,清楚拍下船名及運輸油品過程,成為資助北韓鐵證。
本刊獨家取得美偵察機一系列完整的蒐證照片,發現陳世憲所屬船隻去年10月起,一連遭美方拍到3次在海上偷賣油給北韓,其中蒐證比利恩88號非法賣油的照片首度曝光,拍攝角度幾乎水平,船上人員竟未察覺,也顯示無人機的超高蒐證功力,只是陳世憲為貪圖私利,很可能拖累台灣。
由於北韓頻頻試射導彈,領導人金正恩還大放厥詞,說核子彈的按鈕就在他的桌上,搞得全球神經緊繃,對區域安全的威脅與恐怖組織無異,聯合國安理會於是通過更加嚴厲的制裁,禁止各國輸出各項物資及原料給北韓,但竟有台商在此一敏感時刻,被爆出違反禁令偷賣油給北韓,顯然已踩到美國的紅線。府院接獲國安情資報告,認為事態嚴重,深怕台灣遭國際制裁,甚至危及國際洗錢防制評等,波及金融業,因此下令法務部嚴辦。
台灣是亞太防制洗錢組織的會員國,依照會約載明的反恐規定,已制定《資恐防制法》與國際接軌,一旦發生類似資恐行為,若沒有積極防範措施,亞太防制洗錢組織可以祭出刪減台灣金融機構在海外的業務,屆時損失恐怕以千億元計算,而令相關單位高度緊張。
出海鬼祟 引美機偵蒐
根據全球鷹拍到的照片及情資,美國早在去年10月19日,便發現香港籍方向永嘉號(Lighthouse Winmore)及台灣的比利恩18號(Billions 18),出海後就關掉俗稱船舶動態資訊的AIS系統,刻意隱匿海上行蹤,美方發現後立即派出無人機從高空偵蒐,逮到這二艘船在公海與北韓船隻進行油品交易。
美方將資訊提供韓國比對船東背景,很快查到方向永嘉號是香港籍船舶,由台灣高雄油商陳世憲租用,方向永嘉號現已遭韓國政府攔截查扣。
美韓官方進一步過濾出,比利恩18號在去年10月11日進入韓國南部麗水麗川港裝載精煉油,4天後虛報要駛往台灣便出港,卻未駛向台灣,10月19日在公海向北韓的金星貿易公司油輪「禮成江一號」(Rye Song Gang 1)與另外三艘非北韓船舶交運油品,估計非法交易給禮成江一號的油品就超過600公噸。
知情人士說,600公噸油品,以最便宜的柴油每公升25元計算,市值約1千3百萬元,若以黑市10倍價值換算,一夕之間即翻漲成1億3千萬元以上,暴利驚人,不過陳世憲卻供稱這趟只賺約新台幣40萬元,令檢調存疑。
船東認了 曾派船賣油
消息人士透露,陳世憲偷賣油給北韓遭逮,就是栽在美軍偵蒐利器全球鷹無人偵察機。全球鷹每台造價1億2千萬美元,原本部署在關島美國空軍安德森基地,去年5月飛抵日本東京的美軍橫田基地,偵蒐半徑可達100公里,加上情蒐能力極強,包括澳洲、加拿大、日本及韓國等國,都有意向美國購買。
本刊調查,全球鷹機身長約14公尺、寬約40公尺,配有先進攝影、通訊及高敏感度的偵測設備,透過高解析度合成孔徑雷達及光電紅外線模組,可看穿雲層和風沙,在約2萬公尺的高空續航行超過30個小時,不但能長時間執行警戒、監視任務,還可分析諜報資料,甚至導引飛彈,美軍也曾利用全球鷹蒐集影像情報,作為戰場的空中通訊節點,藉此打擊ISIS,成效卓著。
根據全球鷹情蒐資料,高雄地檢署火速偵辦,大舉搜查船老闆陳世憲,他坦承10月確曾派船出海賣油,去年7、8月間還二度赴韓考察,但這些交易是台灣一位叫「阿弟仔」的男子仲介,中國廣東的龔姓商人下單,他以為替中國船加油,不知是賣油給北韓。
權宜船旗 疑指向中國
但我國駐韓代表處的一份機密電報卻顯示,去年違反聯合國安理會禁運決議的船舶可能都與中國有關。本刊取得該機密電報公文,內容顯示中國疑利用航運業慣用的「權宜船旗」方式,即船公司或船東將其擁有的船舶登記在其他國籍,以規避聯合國制裁北韓。
密電指出,涉嫌在公海賣油給北韓的方向永嘉號,原本登記在馬紹爾群島,後改懸香港旗幟,韓國政府表示該船是由台灣比利恩集團(即陳世憲)租用,但依據亞太地區港灣局管制委員會資料顯示,該船是隸屬中國廣州方向海運管理公司所有,唯一董事及股東是來自中國廣州的商人龔銳強,龔某在中國還投資多家船務公司。此一情資與陳世憲聲稱受中國龔姓商人下單供詞一致。
第二艘則是涉嫌在黃海公海向北韓輸油的「KOTI」油輪,該船原隸屬中國遼寧省的大連宏洋船舶管理公司,原本登記在馬來西亞,後來改懸印尼旗,去年底曾進出韓國港口九次,目的幾乎都是載油,目前已被扣留在韓國平澤。
第三艘是隸屬中國山東通達國際船舶管理公司的「KAIXIANG(凱翔)輪」,原登記在巴拿馬,但美國去年底向安理會要求制裁後,該船已改懸獅子山共和國國旗,公司代表人是來自中國山東的郭憲勇,該船目前多在廣州海域行駛。
第四艘是「Orient SHENYU(東方神威)輪」,該船隸屬香港船運公司,唯一董事是來自中國浙江寧波的林海龍,前年二度更換船旗,從原本的斐濟,改掛獅子山共和國,再換懸巴拿馬旗。
第五艘為涉與北韓進行祕密交易的「XIN SHENG HAI(新星海)輪」,原隸屬韓國海運公司,去年6月被香港船運公司收購後改懸貝里斯旗,公司唯一董事是中國遼寧大連的白樹勤,美國也要求安理會將其列入制裁名單,該船仍在大連海域航行。如今加上陳世憲的案例,中國從中扮演的角色不免令人起疑。
檢追金流 防台遭制裁
本刊調查,陳世憲家族早年經營遠洋捕撈鮪魚及海上貿易致富,早在兩岸開放小三通前,陳家已賺進不少鈔票,而1965年出生的陳世憲曾任台灣漁業公會副理事長,後來將經營觸角延伸至油品運輸,在鮪魚淡季成為穩定的收入來源,光是海上賣油,一艘船就可賺進十幾億元。
根據檢調追查,陳世憲擁有二艘約5千噸的小型油輪,分別是登記巴拿馬籍的比利恩18號及比利恩88號,不過,自從方向永嘉號被韓國政府扣押,陳世憲立即將這二艘船的船旗國家與所屬公司變更,分別改為「雙牛號」及「國王之路號」,並改懸帛琉旗,由Comsmos Oil公司與Pacific Bunker公司持有船隻,企圖切割關係。
檢調進一步清查金流,發現陳世憲在國內成立盈仁、高洋、盈榮、盈財及盈建等公司,幾乎都登記在高雄鹽埕區五福四路同一地址。此外,陳世憲還在英屬維京群島及馬紹爾共和國設立四家境外公司,這些海外公司在台灣也設有銀行帳戶,金額從數十萬到數千萬元,不但有海外不明資金匯入,也有公司間互轉金流,甚至是匯給海外公司。辦案人員正在過濾其中是否有來自中國或北韓的資金,務必要斬斷所有與恐怖組織有關的金流,以免台灣遭國際制裁,全力擺脫反洗錢不力的汙名。
全球鷹 偵蒐無人能敵
美國高空遠程無人偵察機「全球鷹」,因無需提供飛行員補給,取消彈射座椅,也沒配置武器,重量大幅降低,加上機翼長,有助提升飛行高度,能長時間飛行,足以擴大偵察面積,也能持續追蹤目標。最厲害的是搭配最先進的偵蒐設備,能同時進行電子偵察和影像攝錄,一邊調整巡航高度,讓拍攝影像更為清晰。全球鷹在2001年阿富汗戰場持續飛行30小時,為海陸空聯軍作戰提供強有力的第一線情報,堪稱史上最強偵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