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下午,台北市內湖汙水處理廠傳來轟隆隆的機器運轉聲,阿慶(化名)站在汙水處理廠門口望向廠區內,憤憤不平地告訴本刊:「攸關民生的公共工程被業者惡搞,不但設備不合規定,還在施工過程挖破槽壁毒死魚蝦,主管機關衛工處也有問題!」阿慶是內湖汙水處理廠的前員工,因為看不慣官商勾結,才會失望離開。
員工看不下去 蒐證檢舉
阿慶向本刊爆料說,去年1月,台北市衛生下水道工程處轄下的內湖汙水處理廠,準備更換廠內重要設備「二沉池刮泥機」,公開招標總金額達1億8,700餘萬元,當時由煒盛公司得標,不料在進行設備採購換裝的這1年多來,卻是狀況不斷。
阿慶說,此案由衛工處長期委外的宇堂公司負責監工驗收,其中合約明載「不得使用中國貨」,但宇堂卻放任煒盛購買由夆潤科技代理的中國製二沉池刮泥機設備。當時接觸該業務的阿慶發現,雖然煒盛對外都說機器是美國進口,但約有九成的零組件是從中國浙江的升藍公司進口,誇張大膽的作法,讓他決定蒐證向民代檢舉。
今年1月,台北市議員厲耿桂芳召開記者會,提出相關報關單,證明內湖汙水處理廠的刮泥機設備,顯然是從中國浙江出貨。不過,當時與會的衛工處面對質疑,仍為廠商辯稱零件是從越南進口。
台北市政風處介入調查後,在今年3月底做出調查報告,點名負責監工的宇堂公司,未確實查證煒盛的提送設備實績和進口報關單影本,確有疏失。
刮泥機小檔案
刮泥機是處理淤泥的機器,常用於汙水處理廠、自來水廠內,專門處理廢水的圓形沉澱池,用來排除沉降在底部的汙泥和除去池面浮渣。
刮泥機由驅動裝置、工作橋、主刮泥裝置、輔助刮泥裝置、中心轉盤、除渣裝置、溢流堰板和擋渣板、集電裝置等組成,一般還裝置導流筒,從中心流進汙水後,再從機器周邊出水流回沉澱池。
次貨就地合格 官方掩護
只是美國製和大陸製有何差別?本刊取得相關文件,原本北市府打算花5000萬元購買馬力為0.75KW新的刮泥機,廠商卻私自改成馬力只有一半0.375KW、含運費成本共新台幣1000萬元的中國製產品。
但此批刮泥機除了馬力不足,跑不動之外,連新零件之一的鍊輪,還沒下水就已長出鏽斑,被厲耿桂芳批評根本是浪費公帑。
此外,本刊取得政風處3月做出的調查報告,指出該批刮泥機製造商Green World USA,雖然號稱在美國,卻設址在「汶萊」,且未在該處營業,很有可能是紙上公司。
至於廠商遭控使用中國貨,違反政府採購相關法規一事,政風處另外要求衛工處須向中央主管機關確認完全無疑慮,才可驗收。
眼看弊端被揭發,衛工處不要求廠商換貨,反而在今年7月12日與國貿局、關務署召開協調會,表示要對刮泥機零組件的產地進行認定,但參加會議的其他單位不願幫廠商背書,最後並無結論。
想就地合格的衛工處無計可施,改向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要求釋疑,但公共工程委員會並非進口設備的權責機關,僅回「自行認定」,衛工處就拿著這份公文,持續讓不合格的設備組裝完成,並驗收過關。
壁破毒物入河 魚屍綿延
得標廠商煒盛的誇張行徑不只採購以次充好,阿慶表示,同樣由煒盛得標的內湖汙水處理廠二期擴建工程,施作也不符規範,頻頻出包。
去年8月26日,煒盛因施工不當,打破廠內的次氯酸鈉槽,有毒物質排入基隆河,2天後造成至少10萬條烏魚等魚種死亡,魚屍綿延3公里,景象駭人。當時內湖汙水處理廠卻謊稱有毒流放水未排入基隆河,而是排入再生水系統內,並未汙染河道。
得標廠商問題一堆,負責監造的宇堂公司難辭其咎。本刊調查,宇堂監工出包已非第一次,去年2、3月間,隸屬台北市政府管轄的八里汙水處理廠,二度排放未經初級沉澱池處理的汙水,導致台北港海面出現藍、黑色的「陰陽海」,並傳出驚人惡臭。
事後監察院也介入調查此案,發現承包廠商惠民實業嚴重違反標準作業程序,但負責監管的宇堂公司根本無人在場,有違監工之責,事後還推諉卸責,造成北市府遭八里汙水處所在地的新北市環保局重罰上千萬元,因此糾正北市衛工處,並認定宇堂失職。
八里汙水處理廠餘波盪漾,內湖汙水處理廠又接連出問題,衛工處和廠商的離譜作法,遭雙北議員輪番砲轟。新北市議員何博文指出,八里汙水處理廠的32台刮泥機中,有27台損壞無法使用,台北市衛工處還造假妥善率,連新北市長朱立倫也認為有問題,該開罰;而台北市議員黃向羣則表示,衛工處委外廠商多次出包,卻未見改善,顯然內部整合失衡,令人遺憾。
衛工處回應:應已無疑義
針對內湖汙水處理廠刮泥機設備問題,台北市政風處回應表示,出具調查報告後,已持續要求衛工處進行檢討改進。目前衛工處已對違規廠商開罰;至於刮泥機產地疑慮部分,已要求衛工處向經濟部、財政部等單位尋求釋疑。
台北市衛工處指出,關於內湖、八里汙水廠的檢舉爆料都已澄清過,而所謂刮泥機的產地問題,已找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等相關部會釋疑,一切照規定走,目前應已沒有疑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