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巴洛克式風格建物裡,每個角落都有人拿著相機拍攝,毛榮海走進最新打卡聖地、佐登妮絲城堡,不若旁人興奮,留下一句「我去巡一下」,就俐落衝上二樓,10分鐘後才出現,黝黑樸實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來都要檢查,這裡占地5萬平方公尺,除了燈柱、植物、地板,其他看得見的都是我們做的,做了快3年。」
他創辦的翰億現代美術專長雕塑、鑄造,從廟宇建築、佛像、公仔、到遊樂園造景皆可提供設計、雕塑、粉飾、安裝等一條龍服務。「建築體板模蓋好之後,我們裝飾的東西再裝上去,材質大部分是GRC(玻璃纖維強化水泥)、FRP(玻璃纖維)。類似包裝禮物的包裝紙,或者說是幫建物穿衣服、化妝。」
今年57歲的毛榮海是嘉義大林人,家裡世代務農,他卻喜歡繪畫、創作,小時候沒事就跑到廟裡看師傅做裝飾、剪黏,「鄉下人哪懂什麼叫美術,親人只知道我在捏土尪仔(土偶)。我媽都說:『你捏土尪啊是要賣給誰?能賺什麼錢?怎麼不種田就好?』」國三時母親離世,哥哥北上當警察、4個姊姊早婚,毛榮海高中選擇就近到台南念美工科夜校,半工半讀,後來到台中當過學徒學雕塑,退伍後在師兄弟的工廠工作一年多,因不捨老父獨自在家種田,回鄉幫忙。
1990年毛榮海創立長虹藝術造型工作室,非農忙時就跟同業拿些小案子做,工廠就是自家三合院。隔年結婚、太太懷孕,有了更需要拚搏的動力。「彼陣台灣建廟很多,路上看到工地,名片拿著就去拜託,白天跑業務,晚上做,都是比較小的裝飾。」承接廟宇相關工作雖是最末端的小包商,他也努力做到最好。勤跑工地,漸漸學到建築、營造相關知識,熬了幾年、闖出名號,一次經由其他廟的住持介紹,接到竹崎靈嚴寺訂單,「超過500萬元的案子,看到訂單手都在抖。」從此,越來越多大型佛寺、廟宇找上門來。
「把神明的東西做好,祂也會保佑生意不斷地來。我們做到神明認證,透過乩身說要到大林找我蓋廟、做神像。」遠方的神明下訂單,家鄉的劍湖山樂園也因地利之便成為客戶,有美感、有技術,還懂建築,修繕到最後,翰億變成最大包商,打造出「小威の海盜村」,15年前因此拿到義大世界樂園主題包裝工程。
「每個工作都是一個個階梯,走過的階梯都是要把你頂上去的。」後來,毛榮海又拿著義大的成績單,標到上海迪士尼二大主題區的案子,「我是寶藏灣跟冒險島技術總監。」秀出當時的進出證件,他表情得意,「先拿到資格標,之後價格標,還要進訓練中心,他們給題目,你要做出符合迪士尼味道的東西。」
當時毛榮海的長子毛槿森還在大學念美術系,長假期間都被喚去幫忙,考驗有多難,他全都了解,「迪士尼藝術總監對故事性、邏輯性很要求,我們用水泥做仿木欄杆,他想要有30年的年代感,我們就要把木頭自然氧化30年的效果做出來,裂痕多寡、年輪線條…在意很多細節,我們做好又敲掉8次。」
毛榮海當時買了許多包括建築相關、城堡設計等主題的「參考書」,「做這個沒人願意教,我買很多書來看,看不懂外文,就以圖解為主。」在上海租了房子,一個月飛至少4次,這趟冒險之旅花了4年時間完成,除了做工被磨得更精細,也和迪士尼一起研發出獨家原料「MRC」,重量減3成,但強度與韌性更進階,名稱中的「M」即是「毛」英文拼音首字母。通過這場世界級考試,越來越多遊樂園、觀光景點造景指名翰億。7年前佐登妮絲選擇在嘉義建立觀光工廠,尋求有做過國際大型標案的廠家,翰億投標,除了履歷漂亮,更是在地業者,最終成功拿到案子。
「我有城堡三部曲耶!」除了佐登妮絲,翰億還有另一座興建中的「康倪美學莊園」,毛榮海自己也有座城堡正在堆磚砌瓦,他笑說:「等蓋好我就要退休,真的太累了。」站在穹頂下,他臉上的感動與驕傲藏不住。當年無視他人不理解,堅持捏著土尪仔的小男孩,長大後不僅賺到錢、把作品賣到國外,還回到家鄉蓋了城堡,在他的領域一階一階往上,風光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