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受預設結果 右派選民拒絕民粹
這是一場名單上有7個候選人的選舉,但是從頭開始,媒體的鏡頭裡一直只有兩個大咖,所有民調也顯示其他5個人只是龍套配角。而這5個幾乎沒有任何希望的候選人,努力爭取的,也不過就是第3名罷了。
沒想到星期天晚上開票結果,根本不是兩個大咖的廝殺,而是一個競選之前,民調遠遠落後,怎麼樣也擠不進鏡頭的Mr. Nobody, 居然以44%的驚人戰果,遙遙領先第二名的28%,和第三名的20%!
這到底怎麼回事?
在主流媒體和民調完全錯估了英國脫歐和美國大選結果之後,法國媒體和各家民調也從善如流的錯的一塌糊塗。
但是如果說英國脫歐和川普當選,反映了民意對全球化經濟的反抗,而導致政治上民粹主義在選舉中抬頭。法國右派的初選第一輪,除了結果大爆冷門之外,並不能被歸為同一類。
相反的,這是一個以投票來捍衛民主制度的反攻,是一個不接受預設結果的抗議, 是一個右派選民拒絕民粹的公投。
雖然這只是右派的第一輪,接下來還有左派的兩輪初選,和明年五月總統大選的兩輪決選。但是這一輪的結果,完全推翻了傳統左右兩派的預期。
這個第一輪的意外冠軍Mr. Nobody, 可能是明年五月,唯一能夠打敗極右派勒朋(Marine Le Pen)的對手。
他是費雍(Fillons)。
他是那個童話寓言龜兔賽跑裡的烏龜。也是默默等候,終於復仇成功的半澤直樹。
捲土重來失利 沙克吉再遭滑鐵盧
這是右派史無前例地第一次舉辦黨內初選,在這之前,右派在2012年的總統大選中慘敗,卸任的沙克吉輸給了現任總統,社會黨的歐蘭德。沙克吉連任失敗,面色凝重深情款款地在敗選演說裏,宣布要退出政壇。
但是面臨敗選後黨內的派系之爭,分崩離析,沙克吉很快的以右派救世主的身份重出江湖,改頭換面,重組共和黨。於是,他又順理成章地成為右派唯一的教主。
他當然希望能在2017年的大選捲土重來。而且最好是黃袍加身,全黨起立鼓掌通過的黨代表候選人。
打了敗仗的領袖還能為所欲為的為我獨尊嗎?有興趣角逐總統大位的不止他一個人,一共有......7個人!
沙克吉只好勉為其難,落落大方地開放黨內初選。怕什麼?反正黨的組織機關掌握在他手裡。
其他6個人,都是他當總統時的各部部長,替他抬過轎子,他們怎麼會放心地讓沙克吉球員兼裁判?
這7個候選人,都是最瞭解彼此的戰友和對手,在2012年秋後算賬的黨爭裡殺紅了眼,因此在誰也不信誰的情況下,反而規範出極為公正的初選遊戲規則:為了公平起見,有志參加黨內初選的人,不得兼任黨主席。更決定要開放給非黨員的中間路線選民參加(只要交2€,簽署一份認同共和黨價值的聲明即可參加投票),以壯大右派的聲勢,提高2017大選整體的勝算。最不可思議的是,居然擬定了防止作弊的教戰手冊,和空白選票一起運送到各個投票所,教導工作人員如何彼此監督,例如每個投票所必須要由至少兩個不同派系的支持者同時負責,不得在午休時間離開,還要檢查彼此的指甲,以防指尖藏了鉛筆芯,在唱票數票時作手腳......等等。大家可以想像共和黨黨內磨刀霍霍,其樂融融的氣氛。
就算如此,沙克吉還是胸有成竹,勝算在握。
他唯一真正的威脅,是著名的葡萄酒城波爾多(Bordeaux)的現任市長,也是他擔任總統時的外交部長,居貝(Juppé)。
居貝比沙克吉年長,曾經是前右派席拉克總統(1995-2007)最倚重信任的總理,席拉克曾經公開地稱讚居貝:「他是我們之間最為優秀的 !」後來為了替席拉克擔任巴黎市長時,虛報市府公職的官司扛下責任,曾被判刑褫奪公權一年。
在法國人的眼裏,居貝形象溫和謙遜,為了顧全大局,寧可犧牲自己。他本來是席拉克下台之後,右派順理成章的接班人,但是殺出了一個字典裡沒有長幼有序的沙克吉,讓他又等了十年。
所以初選開戰, 他一直都是媒體的寵兒,民調高居不下的新貴,他生性拘謹,不善作秀,和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沙克吉恰恰是對比,他就是那隻好整以暇,一路領先的兔子。
換句話說,居貝應該是躺著就可以當選,所以他選戰期間,也是小心翼翼,溫溫吞吞,只求不失球,不打變化球。他今年71歲,看起來......就是71歲的樣子。直白一點,就是一個很難為他感到熱血沸騰,沒有太多個人魅力的老頭子。
沙克吉恰恰相反,他曾經被媒體稱為「過動兒總統」(hyper président),他始終相信自己的高能量、高分貝、高效率和高速度是法國面對恐攻威脅的最佳武器。他的競選演說是一場張牙舞爪的個人秀,高亢激昂,汗流浹背,但是政見了無新意,還不時蓄意的批評穆斯林教徒,或是第二代移民,證明他捍衛的是「法國身份的認同」,希望吸引極右派Le Pen的選民。特別是川普當選之後, 極右派領袖Le Pen的氣勢水漲船高,他也跟著加碼加料,讓許多選民視他為法國版川普,把這場初選當成反沙克吉的公投,全力阻止他再度出馬競選總統。
沒有人注意到鏡頭外的費雍。他是沙克吉擔任總統時的總理,是一個不搶鏡頭不搏版面的副手,但是因為人氣比總統還高,更受歡迎,常常遭到沙克吉有意無意的羞辱,最有名的是沙克吉曾在公開的在記者會上,回答關於兩人分工的問題時,他沒說:「費雍是我的總理」......他說:「費雍是我的屬下」。這句話道盡了費雍的委屈,但是他忍辱負重的和沙克吉同進同出,完成五年任期。沙克吉敗選之後,他理所當然地想要接手黨務,競選黨主席,沒想到沙克吉在黨爭中並沒有支持他,讓他再度受創。從2013年開始,費雍遠離核心,默默地跑遍了法國,一步一腳印,傾聽民意,累積實力。
在選前最後一個月的三次電視辯論中,他不卑不亢,不攻擊任何人,專注於政見的態度讓大家眼睛一亮,赫然發現除了兩個總是在互相攻擊的大咖之外,他是一個不錯的選項。費雍沒有沙克吉的焦躁善變,又不像居貝那麼溫吞冰冷。他的右派指數恰恰是在靠近中間路線的居貝,和越走越右的沙克吉之間,而且他在眾人集中砲火攻擊沙克吉的時候,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企圖切割和沙克吉的關係。他更不著痕跡地讓大家沒有把前任總統的失敗,牽連到自己——前任總理的頭上!
沒有人事先知道會有多少選民參加投票,100萬?200萬?300萬?
共和黨在全法國一共部署了10228的投票所,沒有想到在這個颳風下雨的星期天, 一共有超過400萬法國人,排了很長的隊伍,參加初選。
400多萬人用實際行動,推翻了被媒體和民調預設的結果,選擇了一個腳踏實地,作風低調的傳統右派人物費雍,不但把老兔子居貝擠到第二名,更令人震驚的是,居然徹底的把回籠的沙克吉封殺出局!不但逼得這位前任總統再一次在敗選演說中告別政壇——這次應該是真的。
費雍前景看好 威脅極右派勒朋
法國的選舉規則,第二輪只剩下兩名對決。這個一直只把費雍視為不成氣候的nobody,以拒絕支持他接班,和倒戈阻撓他成為黨主席,來回報他五年總理的忠心耿耿,傲慢的沙克吉,終於在費雍高票勝出的選情下低頭,不得不當場表示第二輪決選他將支持費雍。他雖然沒有下跪,但這簡直是法文版的半澤直樹,對費雍的加倍奉還!
樹倒猢猻散......各個派系將領,看著連沙克吉都轉向了,無不忙著對費雍交心一面倒。有道是君子復仇,三年不晚, 不是嗎?
第二輪將在11月27日星期天舉行,媒體和民調當然看好勢如破竹的費雍,但是誰還願意相信媒體和民調的預測?
左派到現在還沒有確定的參選名單,聲望跌到谷底的現任總統歐蘭德,一直沒有放棄連任的企圖,但是沙克吉自取其辱的前車之鑑,會不會讓他斷了此念?
因為川普當選而受到鼓舞,一直被民調看好,幾乎確定會進入總統大選第二輪的極右派勒朋,也因為費雍出現而倍感威脅,費雍會不會成為勒朋的終結者?
敬請期待下一回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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