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收到一份問卷, 是非題:「請問你支不支持世界和平?贊不贊成男女平等? 願不願意開源節流?……」
誰會回答 NO ?!
問題不在「是否」, 而在「如何」啊......
這就是義大利星期天修憲公投的內容:「請問你支不支持終止參眾兩院互相牽制的兩院制?贊不贊成減少參議員人數和縮減國會開支? 願不願意重新平衡中央和地方的權力分配?」
這個意向百分之百正確的公投,企圖大刀闊斧地改善義大利太不穩定的政局--70年共和,67個政府!--但是在「如何」修憲上的留白和未知,不幸的導致公投變成支不支持現任總理倫齊( Renzi)去留的選擇。因為公投是他的主意。而且倫齊一開始就表明如果公投的NO勝出,他絕不戀棧,會下台求去。
然後呢?
就算他贏了,還是得處理「如何」修憲,必需更動目前的選舉法規,把315位參議員降到100位,把目前國會模式改成比例代表制……到2018年二月國會改選之前,這絕對會是一段亂糟糟的過渡時期,因為到底怎麼修憲?麻煩才要開始。何況公投勝利並不能掩蓋倫齊執政兩年來的經濟上的失敗,他所領導的左派民主黨,能不能撐到2018年二月國會改選, 還是一個大問號?
問題是,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民調顯示,都是公。投。失。敗。
贏了都不好說,那輸了還得了?!
輸了……倫齊絕對很慘。他和權謀君主論的始祖馬基維利同鄉,是佛羅倫斯人,2014年他以39歲的童子軍姿態黨內奪權,步步驚心的逼退前輩大佬,接手民主黨之後進一步躍上總理大座。可以想像黨內等著看他公投慘敗的同志,不在少數。他們不只是袖手旁觀地等著看他好戲,甚至主動地公開反對公投, 扯他後腿。
反對黨就更不用說了,這個修憲公投已經完全走樣,修憲內容過於繁瑣,遠遠超過老百姓可以理解的限度,所以只能淪為倫齊和五星運動黨領袖(Grillo)兩個人你死我活的爭霸戰。
能說善道的倫齊,兩年新政並無具體成效,義大利的經濟2016年成長指數只有0.8%,遠遠低於歐盟平均指數,也低於原先預估的1,1%,而又是歐元區內(希臘除外)負債最高的( 133% GDP)。就算公投過關,倫齊的個人聲望也許會提高,但是他十月已經提出的2017年預算,並沒有達到歐盟要求的縮減預算赤字的標準(不得超過 2.6% GDP)而被布魯塞爾認為不及格,讓他國內國外,黨內黨外,腹背受敵,雪上加霜。
面對歐盟要求繼續加速改革的壓力,以及越來越辛苦的中產階級和失業率高達50%的年輕人,倫齊只能眼睜睜看著以反抗歐盟和退出歐元為主要政見的極左派五星運動黨,繼續壯大,來勢洶洶的問鼎2018年國會。
而五星運動黨揚言以退出歐盟為執政之後第一任務。
簡單的說,倫齊下台,國會被迫提早改選,五星運動黨雖然無法在國會過半數而單獨執政,但是在拒絕歐盟和退出歐元這塊地盤上,不排除和同樣對歐盟沒有好感,老奸巨猾的前總理布魯斯科尼聯手。
而且義大利提早改選,在時間上很可能和法國明年五月的總統大選重疊,對於歐盟而言,義大利已經是一個躲不掉的關卡,再加上法國極右派反歐的危險,這個恐怖的骨牌效應是歐盟最最最害怕的劇本。
公投結果和倫齊下台,肯定會讓義大利再度陷入政治上沒有政府的黑暗期。政治上的不穩定,只會讓義大利已經非常脆弱的經濟,更為崩壞。
倫齊也可能被總統任命,因為離大選只剩下13個月,成為2018大選前的看守內閣。不過,輸了公投卻接受任命的倫齊,怎麼可能還有任何威信來推動改革?改革停滯的義大利只會讓國際金融市場對義大利的負債更沒信心,以更高的利息來承擔這些國債債券的風險,國際資金會對義大利的經濟投資更為卻步,義大利銀行的呆賬( 18%GDP)已經遠遠超過了歐盟要求的上限(10%GDP),2015年連續倒了4家銀行,金融系統幾乎瀕臨破產的邊緣……英國脫歐沒有終結歐元,但是義大利絕對會一步一步的拖垮歐元。
這一兩個星期的國際金融市場已經開始緊張了,義大利和德國的國債利率已經達到2014年以來的最大差額1.9%,不只義大利(I),因為緊跟著搖搖欲墜的還有葡萄牙(P),西班牙(S),再加上已經破產用人工呼吸硬是留在歐元區內的希臘(G),這四國是德國人眼裡不爭氣的,豬一樣的隊友(PIGS)......
英國本來就是一個島,脫歐之後,歐洲還是歐洲大陸。但是誰能想像少了義大利這條腿的歐洲大陸?
於是「搶救倫齊大兵」是布魯塞爾的火燒眉睫的緊急任務。
原來被批不及格的預算赤字,歐盟主動為倫齊緩頰,表示是義大利今年的兩次大地震,才讓預算更為吃緊。歐洲中央銀行( ECB)也表示願意彈性動員準備基金,加碼收購義大利的國債,來維護歐元的穩定。
而且不止在經濟上義大利不能倒,義大利首當其衝的面對前仆後繼跨越地中海而來的難民潮,布魯塞爾怎麼能不聞不問,袖手旁觀?
狼來了嗎?在沒有人相信的英國脫歐,和全盤錯估的川普當選之後,這次對於歐洲而言,狼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