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聖傑的創作歷程,就是男孩到男人的成長過程,「畫家會畫此刻他最在意的事,一開始都是喜歡肖查某,後來關心時事,現在小孩是重心。」五年前兒子出生,他開始用圖像記錄父子的相處時刻:第一次幫兒子下廚的父親、蹲在地板陪兒子上大號的父親、一手抱孩子一手扛嬰兒車走樓梯的父親...日常卻細膩的情感引起爸媽讀者的共鳴,圖像消弭了語言隔閡,一篇被轉載至西班牙的臉書貼文半年來高達37萬次分享,連知名的美國網媒《赫芬頓郵報》都來採訪他,報導標題說「來自台灣的藝術家藍聖傑,捕捉了單親養育中最混亂、精彩的時刻。」
搭捷運被吐全身 路人伸援手
「有一部分是抱怨文的意思啦,因為自己很累嘛,想被給一些安慰。」創作的緣由是想討拍,藍聖傑回憶,有一回父子共乘捷運,車上擠滿乘客,前一秒見兒子開始吐口水,還沒意識過來,下一秒就被嘔吐物襲擊全身,好在週遭乘客一個個遞出衛生紙解圍,「這個吐很溫暖,大家也很溫暖。」他苦笑著說。
有幅畫是他直接用嘴替還不會擤鼻涕的兒子吸鼻涕,除了引起家長共鳴,卻也被網友說不衛生。「當過爸媽都知道,用吸鼻器小孩會掙扎,所以用嘴巴最方便,吐在衛生紙上就好。」或是換尿布時被屎尿波及,「小時候碰到自己的尿都覺得噁心,現在都覺得稀鬆平常啦。」這些新手父母會遭遇的事,他早已無堅不摧。
藍聖傑家鄉在台中,父親曾是農會高層,母親是高中行政人員,雙親都是公職人員,卻有個只喜歡畫畫、調皮又不愛念書的兒子。他國小雖就讀美術班,但仍是學科至上的時代,「我同學都可以去老師家上畫室課,只有我不能去。」他回憶,國小老師曾把他叫上台,當著全班的面說:「希望他轉學的舉手」。被霸凌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還好當時只有一人舉手」。調皮的原因是想得到關注,「我不被老師關心,小朋友想得到關注,就會用調皮來得到,所以我就很惹老師厭。」愛子心切的他忽然想到孩子,「要是現在有人對我兒子這樣,我一定對他不客氣。」
19歲登雜誌封面 卻去民宿開車
他嶄露頭角算早,2002年從景文技術學院視傳系畢業,由於畢展作品深受青睞,19歲就登上著名設計雜誌DPI的封面專訪,「本來想說『這下妥當啊』,沒想到是悲慘的開始,飯都吃不飽,案子都接不到。」後來跑去動畫公司上班,但因為只做代工,自覺無法一展長才,辭職後又度過一段月薪不到一萬的接案生活。最低潮時友人在澎湖開民宿,他去應徵接待旅客的司機,「民宿門口有一個草皮,我就在那邊搭了一個小帳篷賣我畫的明信片,做我的小石膏工藝品。」
「那時候我很嘔呀,我有能力卻沒地方發揮,怎麼在這邊開車。」但這段經歷也迫使內向的他開始主動接觸人群,「畫圖的人都不敢講話,不會去跟人家social,那時訓練我每天跟客人說『你第一次來澎湖嗎?』『你哪裡沒去過呀?』」開車不到一年,他申請上師大美術研究所,認識台灣動漫圈的重量級人物鄧有立、蔡志忠等人,「感謝澎湖那段經歷,我才敢主動跟這些大人物攀談,不然我可能都躲在後面。」他當過蔡志忠助手,後來蔡介紹他去報社畫插圖,也跟宅女小紅、馮光遠等人合作,慢慢從配圖(幫作家畫圖)升到專欄畫家,作品囊括女體情慾、時事諷刺等題材。
但畫家生活不穩,父母對他並不諒解。「他們都是公務人員,很不能體諒我們這種做創作的,有一餐沒一餐的。」沒錢時甚至得跟父母開口,「他們會擔心呀,就跟我說『你小孩子都生出來了,是不是應該去找份打工,路口那個速食店有在徵人,要不要去?」雖是關心,對他卻相當刺耳,「聽到這些我很難過,一來是你怎麼這麼不認同我的工作,二來是我怎麼這麼不孝,讓你擔心成這樣子。」直到這兩、三年他創作育兒插畫打響名號,有出版社找他出書,收入穩定後,父母才比較認同他做的事。
藍聖傑小檔案
36歲,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術所畢業,現為插畫、漫畫、動畫藝術家,曾任自由時報、蘋果日報、壹週刊專欄作家,擅長女體情慾、時事題材,近年以育兒插畫走紅,2016年出版《我是父心漢》一書,如今在鏡週刊連載《單親爸爸週記》,為鏡文學旗下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