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下午,財團法人張榮發基金會舉行第11屆董事改選,獲勝一方可代表基金會進駐長榮國際公司,牽動市值4000億元的長榮集團經營權,但創辦人張榮發大房三子張國政這派的董事到場卻不簽到,在技術性杯葛下,因未達法定三分之二出席門檻,改選再度難產。
改選四度流會 場外大陣仗
這已是去年12月11日董事會發生暴力事件後,第四次無法完成改選,暫由原有的董事續任。
當天長榮集團旗下的長榮保全增派人力,嚴陣以待,明明只是張榮發基金會董事改選,卻彷彿大敵當前,本刊調查,這全是因去年12月11日首次改選時,長榮國際董事長柯麗卿在前往開會途中,遭人製造假車禍持辣椒水槍攻擊,以及會議現場爆發嚴重肢體衝突有關。在該次會議後,長榮國際總經理戴錦銓還發現遭人跟蹤,張榮發基金會董事長鍾德美甚至接到恐嚇電話,要求她立即辭職,否則住家會被放火。
驚人的是,檢警獲報介入偵辦,陸續逮捕持辣椒水槍及打恐嚇電話的歹徒,發現恐嚇事件可能是北部某幫派分子所為,背後疑與老三張國政的連襟謝國獻有關,檢警7月11日發出拘票,依組織犯罪及妨害自由拘提謝國獻到案,經比對,證實謝國獻就是去年12月11日張榮發基金會董事改選時,帶人強闖會場的關鍵人物。如今,謝被拘提與長榮兄弟爭奪經營權是否有關?仍有待檢警偵辦釐清,但已使得擁有4000億元資產的企業帝國被黑影籠罩。
本刊取得謝國獻強闖基金會開會當天的照片,現場氣氛劍拔弩張。當天上午9時許,老三張國政與妻子曾瓊慧,帶著小姨子曾瓊瑤及連襟謝國獻想進入會議室開會,但因他們都不是基金會董事,無權開會,而遭拒於門外,雙方立即爆發肢體衝突,打到出動警察到場維持秩序。
老三老二聯手 衝場動拳腳
張榮發家族成員平常均由長榮保全公司派員保護,特勤負責貼身保護高階主管,隨扈跟在旁邊支援,保全員則負責一般保全業務,混戰中,動手的全是長榮保全自家員工。知情人士透露,老三張國政在事先早有規劃「衝場」,原本當天上班的保全員,不少被臨時換班,老大張國華得知消息後,也叮嚀集團保全單位注意,並加派人員因應,同屬一家公司的保全員、隨扈、特勤竟分成二派,在現場打成一團。
就連平時很少露面的老二張國明,當天也現身力挺老三張國政。由於張國明是基金會董事,獲准進入會議室,當會議室門一開,張國政與謝國獻等人直接往裡衝,但門中有門,一行人被擋在第二道門外,張國政的隨扈大喊「還不開門」,並出腳踹門還持鐵棍做勢打人,混戰中會議室玻璃門應聲破裂,老三張國政的保全員還拿鐵棍撬門,二派保全員在現場大亂鬥一個多小時,造成多人掛彩,有人衣服被扯破。上午10時20分,會議流會,張國政、謝國獻等人陸續離去,結束這天的混戰。
黑槍跟蹤恐嚇 經營層自危
當天發生的暴力事件不只鬥毆,基金會關鍵的一席董事、長榮國際董事長柯麗卿始終沒有出現,原來她在趕赴會議途中遭人製造假車禍及亮黑色槍枝攻擊。
本刊調查,去年12月11日張榮發基金會改選董事,柯麗卿從住家搭公務車前往台北市民生東路的長榮總部,上午8點13分行經台北市大直時,座車遭林姓男子騎機車從後方追撞,公務車的柳姓駕駛立刻停車,這時機車後座的欒忠業上前敲車窗玻璃叫罵,柳姓駕駛才剛開車窗,欒男就拿出槍枝朝後座的柯麗卿射擊,來不及閃躲的柯麗卿,臉上立即出現灼熱感,司機見情況不對,隨即加足馬力駛離,並將柯載回長榮集團總部。
警方調查發現,欒忠業開槍後即搭計程車逃逸,逮人後並查扣案發時的槍枝,發現是一把黑色手槍造型的辣椒水槍。欒男供稱是因為發生車禍心情不好才開槍,後被以「車禍衝突」結案,但因持槍類危險物品,遭台北市中山警分局依《社會秩序維護法》移送法辦,因事證明確,被台北地院裁罰3000元。不過,因柯麗卿遭欒攻擊後,先到總部醫務中心就醫,而缺席會議,也達到削弱長子派勢力的目的。
該次會議衝突之後,又接連發生經營層遭跟監及恐嚇案,也不排除是跟搶奪經營權有關。
今年1月,長榮國際公司發出股東會開會通知,總經理戴錦銓即發現可能遭跟蹤,警方獲報後調閱上班路線的沿途監視器,發現確有其事,1月23日戴從國外回台,一路被跟監,連住處門外也有可疑人士盯梢,最驚險的一次是1月24日,戴下班回家,一路被跟回住家停車場,還有人拿鐵棍下車尾隨,幸因停車場管理員發現有異,上前察看,可疑人士才鳥獸散。
戴錦銓遭跟蹤後不久,1月29日鍾德美搭車離開桃園住家到台北上班時,接到一通未顯示來電的電話,恐嚇她立即辭掉基金會董事長職務,不要出席2月11日的長榮國際公司股東會,即使出席也不要投票,如果不聽話,家門口有人會放火;鍾德美立刻問為何要這樣?對方只回說受人之託。
掛完電話,鍾德美立即報警,警方查出打電話的人是受幫派人士指使,強調沒有要害鍾的性命,但會再找機會讓她難看。無巧不巧,當日晚間戴錦銓也遭跟監到長榮國際公司,幸經公司警衛查問才未生事故。
除了黑道涉入長榮集團經營權爭奪外,也有2位立委向張榮發基金會的主管機關教育部表達關切,而教育部也收到長榮內部檢舉,指集團最上層的張榮發基金會董事會未依法改選,教育部曾多次發函要求儘速完成改選,讓老大張國華及老臣柯麗卿等經營層倍感壓力。
拒專業經理人 仍想家天下
據調查,長榮集團創辦人張榮發生前以公益捐贈方式,創立張榮發基金會及張榮發慈善基金會,基金會是長榮集團的最上層,第二層是基金會投資的長榮國際公司,再由長榮國際與長榮集團旗下各個事業體相互交叉持股,由於基金會擁有長榮國際約33%股權,誰能控制張榮發基金會,加上自身持股,就等於控有整個長榮集團。
1985年,張榮發以自己、大房子女和長榮集團旗下公司,共同捐贈成立張榮發基金會,董事會設有15席董事,第一屆董事由原捐助人選聘,第二屆以後董事則由前一屆董事會選聘,董事均無給職。基金會自成立到張榮發過世,30多年來均正常運作,也沒有干涉長榮集團各公司經營。
2016年張榮發過世,長榮集團旗下各公司依他生前安排,委由專業經理人經營,不再是「家天下」的傳統家族企業,專業經理人則依合法的股東會投票選任產生,這幾年的長榮集團營運都很順暢。
然而,張榮發過世不久,大房2子及3子就變更父親生前意旨,認為基金會15席董事席位應改由三兄弟平均分配。老三張國政認為,長榮集團是父親張榮發帶著子女打拚得來,不應由外人主導管理,因而與妻子曾瓊慧娘家勢力跟連襟謝國獻,聯合二哥張國明,想要主導長榮國際,還想引進新莊盲人重建院的董事許嘉旭與林葉阿美,擔任張榮發基金會董事,欲取得基金會主導權。
監察人涉恐嚇 判刑引議論
原本只是兄弟間對於如何秉持父親生前理念的問題,卻在去年12月11日張榮發基金會董事改選當天,開始發生連串暴力及恐嚇事件。
本刊調查,因涉組織犯罪及妨害自由罪嫌遭拘提的謝國獻,目前擔任法威國際顧問公司總經理,提供客戶法律服務及創業諮詢;今年2月,在老三張國政支持下,謝國獻獲選為長榮國際的監察人。
謝國獻除了涉入長榮經營權爭奪暴力事件外,2017年5月另案涉及恐嚇討債事件,傳送「男子縱火欲燒死欠債一家人」等新聞連結給債務人,今年五月遭台北地院依恐嚇罪判拘役30天。控有千億元資產的長榮國際公司,監察人卻涉恐嚇討債遭判有罪,引發長榮內部議論。
長榮集團經營權之爭,未來風波要和平落幕,仍需大房三兄弟坐下來談,然而自去年底開始,每逢長榮重要會議舉行就黑影幢幢,導致長榮高層人心惶惶,獨自開車出門還得刻意繞路。張榮發基金會董事改選在暴力干擾及老三張國政杯葛下,已拖了10個月,如何善了?主管機關如何協助?都考驗著張榮發子女與老臣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