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提要
儲幼寧才剛大婚，卻傳來山寨故人遭屠盡的消息。在德州，儲求助金阿根舊識胡延海。二人一見如故，並於次日一同前往秋決現場觀賞砍頭好戲。事後，胡延海帶著儲幼寧拜訪趙一刀。趙一刀對二人詳述要當執事，得從劈豆腐開始。
「那天，進了姜家大院，姜勇把我安頓了，給我洗浴換衣裳，又喊來剃頭挑子，把我頭臉也剃乾淨了。之後，讓我吃飯，那頓飯可吃得真飽，之前當煤黑子，從未真正吃飽。等吃飽了，姜勇帶我進前堂，拜見一個老爺爺，要我跪著給老頭磕了仨頭。那老太爺叫姜衛提，都七老八十了，還是腰板挺直，精神健旺得很。老頭叫我站起身子，把我從頭打量到腳。打量完了，也沒說什麼，就說，好，好，好，然後說，打從那天起，他就是我師父，姜勇就是我師叔。之後，就要姜勇領著我出去，要我明天起學藝。」
「學啥藝？我壓根兒不知。不過，那光景，讓我吃飽，給我地方住，給我乾淨衣服穿，要我學啥藝，我都幹。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全亮，就有人來喊醒我，帶我到後頭院子去。小娃娃，你知道去幹啥？去劈豆腐！」
「姜家大院後頭有個小房子，我進去，姜勇師叔等在那兒，他交給我一把厚背大砍刀，然後，指著矮木桌上擺著的一塊豆腐，告訴我，要我劈豆腐。劈豆腐，有學問，得把大砍刀反過來，刀背貼著我右手臂，我右手掌倒握著刀柄，刀刃朝外，刀頭在我手肘上頭。然後，要我貓著腰，彎著身子，半蹲著腿，用右手去推那刀，讓刀刃去劈豆腐，把豆腐劈成薄片。」
「我第一天練功夫，哪成？一刀推過去，把豆腐劈歪了，斜著劈下去，把一塊豆腐斜劈成兩半。當然不成，就要我把劈壞豆腐拿掉，甩在一邊桶子裡，另外再從旁邊豆腐盤裡，拿出一塊豆腐，擺在木桌上，重新用我右手肘，推著大砍刀，去片豆腐。那一天，我前後片了二十幾塊豆腐，都沒弄好。那二十幾塊破豆腐，就成了我那天糧食，整整吃了一天破豆腐。」
儲幼寧問道：「趙老爺子，真想不透，砍人頭與劈豆腐，有什麼關係？」
趙一刀吃了個素餃，喝了口燒刀子道：「關係可大了，你別打岔，接著聽我往下講。我這樣天天劈豆腐，日子久了，自然有長進，能把一塊豆腐，用厚背大砍刀片出五片。姜勇過來瞧瞧，說是還不行，要能把一塊豆腐，劈成十張薄片，這才能過關。就這樣，劈豆腐，吃豆腐，又過了幾個月，成了，能把一塊豆腐，劈出十張薄片。」
「可這還不夠，姜勇師叔又給出新題目。他拿木匠墨斗，在豆腐邊上拉黑線，一塊豆腐邊邊，能拉出十條黑線。他說，繼續用刀劈豆腐，這次，看著黑線劈。照著黑線，把豆腐劈成薄片。這手功夫，又練了幾個月。那時，每頓飯當然還是有其他吃食，但頓頓都少不了豆腐，鬧得我這輩子剩下時間裡，再也不吃豆腐。幾個月後，厚背大砍刀推出去，已經能照著墨線劈豆腐片。」
「這還不成，姜勇還有其他花樣，他在畫了黑線豆腐上，擺三個制錢。我拿刀推豆腐，豆腐不能癱，制錢不能掉。這手功夫，又練幾個月，總算練到拿刀照著墨線劈豆腐，豆腐上三個制錢穩穩不動。到這時，我在北京南城姜家大院，已然待了一年多，每天淨是練劈豆腐。那時，就我一個半大小子，天天在後院小屋裡，練劈豆腐，沒其他徒弟練這個。姜勇則是經常出紅差，每次出紅差，一大早，就把自己打扮結棍，一句話不說，氣虎虎地，抱著大砍刀，旋風一般，走出大院，趕去法場。」
「後來，姜勇告訴我，當刑部執事規矩多，上法場出紅差，規矩更多。總之，出紅差之前，要自己把殺氣灌滿，不能講話，否則會洩氣，要把自己弄得怒氣沖沖，上了場就砍人，這才不會手軟。他說，他路過搖煤球那塊地，就見我這搖煤球小利吧，動作麻俐，眼帶殺氣，就知道我是吃砍人頭這碗飯的料。所以，後來他帶我進姜家大院，給姜衛提瞧瞧，姜老太爺根本不必問話，只要看著我，就曉得我幹得下這差使。對啦，講給你聽，這小利吧，北京土話，就是小徒弟。」
講到這兒，趙一刀突然岔了氣，咳個不停。胡延海道：「趙老頭，先別講了，歇會子，把剩下幾個餃子吃了，再往下說。」
趙一刀猛咳良久，這才緩過氣來，吃幾口素餃子，接著往下擺顯：「學藝，學了一年多，淨學大刀劈豆腐。一年多，學劈豆腐，總算學完。不過，這還不算完，還有新玩意兒要學，你知這新玩意兒是啥嗎？」
儲幼寧道：「趙老爺子，我不知道。」
作者簡介：王駿
本書作者為財經記者出身，曾在工商時報、聯合報擔任記者，主跑財政、金融新聞；在中國時報擔任主筆，撰寫社論。
本書為作者第一部小說，以武俠小說形式，講述清末同治、光緒年間社會百態，其本質為清末社會寫實小說，預計於11月間問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