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黛妃的猝逝，意外地撼動了英國皇室，讓守舊、僵固的溫莎王朝面臨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
集結了許多人崇拜、幻想與艷羨的「人民的王妃」離開人世，皇室如同黛妃在世時一樣，左支右絀，不知該如何應對。當幾百萬人追悼她，數萬人在她居所旁的肯辛頓花園（Kensington Gardens）秉持蠟燭為她守夜或放置花束時，皇室卻堅守禮法和慣例，沉默不語。
早一年前，黛安娜已和查爾斯王子結束婚姻，皇室成員原本希望從此能擺脫這個頭痛人物，沒想到，他們安靜地置身蘇格蘭城堡的高牆之中，保有自己的隱私和疏遠，反而更強化了黛妃一貫的說詞──皇室這夥人就是一群冷酷、不知變通的老頑固。
急於轉移焦點的英國小報（黛妃的車禍肇因正是狗仔飛車追逐），立即對皇室展開攻擊：「讓我們知道你們也在乎」、「我們的女王在哪裡？」、「人民正在受苦──女士，對我們說說話。」
小報的抨擊火力日益強大，民眾的怒火也越燒越烈，要求廢除皇室的呼聲日益高漲。
在危急時刻，出來扭轉乾坤的，是新上任的首相布萊爾，他體察到民眾瀕臨臨界點的不滿，並說服皇室，他們必須加以面對。
黛妃過世後第五天，皇室成員終於返回倫敦，白金漢宮降半旗以示哀悼，女王也走進群眾，甚至難得地流露出情緒。
黛妃葬禮前夕，伊莉莎白女王對全國發表實況演說，看上去難掩倦容的她，口吻試圖不那麼正式。她捨棄了皇家成員慣用的「我們」，談到悲傷、憤怒和震驚，並坦承黛妃的生與死，都有很多值得她學習之處。
儘管遲到多日，女王這番話，緩和了英國社會憤慨的氣氛，皇室終究贏了這場生存戰。那個叛逆的、滿懷同情心的、寂寞的王妃已不在人世，她悲傷的兒子如今可以重返皇家禮數的禁錮之中，由他們古板的父親養育。
然而英國《泰晤士報》專欄作家Jenni Russell指出，事實證明，20年後的今天，真正的勝利者其實是黛安娜，最明顯的徵兆是至今民眾仍把黛妃悲慘的遭遇怪罪於查爾斯王子。
《太陽報》日前一項民調顯示，51%的受訪民眾希望直接跳過查爾斯王子，讓威廉王子繼任為國王。只有22%認為現年68歲的王儲應接任女王。伊莉莎白女王今年高齡91，威廉王子35歲。
黛安娜的悲劇也迫使白金漢宮步上現代化的道路，修正不合時宜的規矩，解放了兩位王子。
選妻如同選賽馬
當年，查爾斯王子選了黛安娜為妻，因為她的貴族身份，也因為她年輕貌美，但說穿了，出於履行皇室職責，查爾斯選妻和挑選一匹賽馬，恐怕並無二致。世人近日得知，黛安娜在嫁給查爾斯之前，只見過他13次，這場婚姻對兩人都是折磨。
黛安娜也是貴族階級漠視女子教育的最後一個受害者。黛安娜連普通中學教育文憑O-Level也沒拿到，雖然她考過兩次。她在瑞士女子精修學校學持家之道、學如何做淑女，還上了烹飪課。
然而，如今查爾斯梅開二度，和舊情人卡蜜拉終成眷屬，威廉則娶了平民出身的凱特．密德爾頓（Kate Middleton）。如果哈利王子決定和現任女友──美國女演員梅根．馬可（Meghan Markle）結婚，白金漢宮頂多負責安排合適的日子，也不會因梅根的父親近日宣布破產，多說其他的。
威廉王子和哈利王子在母親逝世20週年這天來到肯辛頓宮前，和民眾互動，並瀏覽民眾的字條和花束。
除了皇室成員的婚姻，黛安娜造成的另一個重大影響，顯現在兩個王子身上，而且近日更加顯著。
儘管哈利王子曾經荒唐過一段時間，但他和哥哥威廉對於王子的職責從沒閃避：慈善活動、宴會、馬球、從軍。但這兩人並沒有因為身為富裕的皇族、以及眾人的阿諛奉承沖昏頭，相反地，他們繼承了母親的優雅、感性與同理心。
威廉和哈利兩位王子和凱特王妃共同成了「Heads Together」組織，鼓勵人們正視心理健康。
兩位王子和凱特王妃共同發起了關注心理健康的慈善組織「Heads Together」，鼓勵英國人分享心事與痛苦。兩位王子接受了一連串的訪問，卸下所有心防，坦然談起年幼喪母的揪心之痛，以及起初試圖漠視自己的傷痛，卻反而傷得更深。
威廉在BBC的紀錄片中，面對鏡頭說，「當你15歲時，就經歷了母親死亡這麼大的創傷，這要不是造就更棒的你，就是毀了你；我不希望讓這件事毀了我，我希望能變得更好，我希望她為我感到驕傲，我不希望她擔心，更不希望威廉和哈利因此完全被擊潰，讓她在我們小時投注的所有心血和愛，全部化為烏有。」
兩位王子理解到各地都有許多人正與悲傷奮戰，他們喊出的口號是「兩個腦袋勝過一個腦袋」，呼籲大家別把心事深埋內心，和別人對話，可以分擔憂愁。
這無異是和皇室的傳統智慧分道揚鑣。以往，皇室刻意維持神秘面紗，擔心一旦他們身為人的脆弱面被揭露，神秘感將隨之粉碎，但兩位王子卻大剌剌掀開布幕，袒露自己的內心世界。
但民眾反應出奇地好，兩位王子的細心、幽默、坦率和對他人的關懷，讓那些從來不甩皇室的人，也產生了好感。根據YouGov的民調，兩位王子支持度近80%，遠高過他們的父親。
在當今的英國政壇，這更是深具意義。20年前，在皇室完全與民意脫節之際，一位饒富魅力的首相，讓皇室再次與普羅大眾連結起來；如今，政治人物顯得迷失方向，對於脫歐後國家未來走向，含含糊糊說不清楚，哈利頑童似的自在，和威廉的老成持重，反而讓英國人對未來有些信心。
英國皇室成就了黛安娜神話，也摧毀了她，而到頭來，這位人民王妃終究也改造了皇室，讓它更能迎合現代，無虞地存活下去。
這，是黛安娜留給皇室的另一項遺產。
參考來源：紐約時報、金融時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