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日晚間8點45分,台鐵152次自強號北上列車停靠在嘉義站,54歲的鄭姓旅客,因補票糾紛與列車長發生口角,25歲的鐵路警察李承翰獲報趕到第四節車廂處理,鄭見狀持尖刀揮舞,李上前壓制,結果不幸遭刺中腹部,雖緊急送醫,隔天仍宣告不治。
情緒不穩 欲北上陳情
行凶的鄭男在案發後遭台鐵人員、熱心旅客制伏,警方從他褲管近鞋子處,又搜出一把水果刀。當晚,他接受偵訊時始終胡言亂語,隔天早上才勉強完成筆錄,警方依殺人等罪嫌,將他移送嘉義地檢署。過程中,鄭男情緒激動,不斷高喊:「這不是票務問題!這是有計畫的詐領保險金!」
嘉義地檢署訊後,以鄭男有逃亡之虞及犯重罪為由,向法院聲押獲准。本刊調查,鄭男向檢警表示,自己準備到台北開記者會,還說要前往總統府陳情,卻說不出到底要陳情什麼事。由於鄭情緒不穩,又身懷雙刀,如果真的搭車到台北,恐怕會釀成更嚴重的傷亡。
檢警查出,鄭男是台南人,職業為水電小包商,也是台南市政府列冊的中低收入戶,刺中李承翰的尖刀,是他平日工作切割電線用的,水果刀則是案發前不久,才在台南市文賢路的五金賣場所買。
鄭男當天購買水果刀後,先前往附近海佃路的台南市議員郭清華服務處。助理回憶,過去並不認識鄭男,他出現時穿著邋遢,一度還懷疑他是流浪漢。當時鄭男先開口詢問:「議員在不在?」助理回他議員不在,並詢問有什麼事需要幫忙?
患憂鬱症 與前妻同住
鄭男立刻以激動的口氣吼叫:「他們都是要害死我的,XX人壽叫他們詐領保險金!」鄭男說自己的保險受益人是女兒,但壽險公司要女兒解約,把他害死、領保險金。由於鄭男說話不清,也沒有邏輯,助理委婉告知,晚上有法律諮詢服務,可留下來請教律師。
鄭男聽完後沉默不語,靜靜坐在沙發上,過了半小時,就不發一語起身離開。案發後,服務處人員從電視新聞認出鄭男,嚇得直呼「好家在!」如果當天觸怒鄭,搞不好他就在服務處動手了。
案發之後,媒體找到鄭家,鄭妻當場下跪、掩面痛哭,泣不成聲地說:「對不起警察!對不起警察的家人!」她說自己和鄭男都有憂鬱症,自己有持續服藥,但鄭已經停藥2年,她只知道鄭常因收不到工程款煩悶,但她一問,鄭就不高興,因此她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問題。
本刊調查,鄭男和妻子其實已經離婚,但仍住在一起,2人育有2個就讀大學的女兒,大女兒與父母同住。鄰居透露,鄭家搬到台南和順國宅租屋居住已10年,可能是為了申請中低收入補助,夫妻倆才會辦理離婚。
殺警案發生後,大家都很震驚。鄰居說,鄭男平日多會騎機車、載著工具箱外出,多數時間都沉默少與人交談,鄭男前妻則會簡單和人打招呼。鄰居表示,感覺不出鄭男有憂鬱症或情緒不穩的傾向,雖然鄭家常傳出口角吵架聲,但都是母女間的爭吵,有幾次還驚動警察到場處理,並不曾聽過鄭男在屋裡大小聲。
殉職勇警 陽光又愛家
至於遭鄭男刺死的勇警李承翰,警專31期畢業,當年以第2名的成績,選填回故鄉嘉義服務,在鐵路警察局高雄分局嘉義所服務5年。在同仁眼中,他是1名工作認真、個性陽光的大男孩,也常因表現優異受上級表揚,他本來希望再考警察大學深造,現在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承翰在嘉義市芳草里老家的鄰居告訴本刊,李家父母四十多歲時才生下李承翰,他有個當護士的姊姊,家裡還有1位91歲的老奶奶,一家相當和樂。李承翰從小乖巧聽話,鄰居都誇他太「古意」,所以還沒交女朋友,平常下班就直接回家,還會陪附近鄰居小朋友一起玩,是個親切的大男孩。
李家親戚表示,李承翰品學兼優,他高中畢業後,原本可錄取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數學系,但他想幫忙改善家庭經濟,因此毅然決定捨師大、念警專,並在畢業後調回家鄉,就近照顧父母。
也因為他的例子,有鄰居的孩子在大學畢業後,也考警察特考從警,希望和李承翰一樣,有穩定的收入。意外發生後,鄰居除安慰李家父母,也憤憤不平地表示:「殺人的要判死刑啦!不能讓這種人活著。」
殺警案亡羊補牢
總統蔡英文指示:「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內政部長徐國勇強調,鐵路警察局將增補260名人力、立即採購電擊槍,並給予李承翰家屬撫卹金1,900萬元,且研議將李晉升巡官。鐵路警察局高雄分局指出,李的告別式訂於7月16日,靈位將入祀忠烈祠。
補票糾紛 拒下車亮刀
這一起震驚全台的殺警案,發生在3日晚間。列車長先前已經查到鄭男無票,但鄭不肯配合補票,列車長要求他在稍後停靠的嘉義站下車。鄭男原本答應,但列車到了嘉義站後,他不但拒絕下車,還大聲咆嘯。目擊者表示:「鄭男痛罵國民黨、民進黨,幾乎所有的政黨都罵,接著還罵政府、罵股票。」
看到鄭男的激動舉止,不少旅客紛紛拿起手機錄影,列車長通知鐵路警察前來後,站在車廂門口向鄭男喊話:「你下車,你到嘉義就好了,你又沒票,給你坐到嘉義還那麼凶!那你是要坐到哪裡?」
此時,勇警李承翰走入車廂,詢問列車長:「他要幹嘛?」列車長回:「他就沒票,叫他嘉義下車啊!」李了解狀況後,隨即向站在車廂中段的鄭男走去,鄭則拿出尖刀揮舞,李試圖壓制鄭,扭打中左腹部遭刺傷。
遭刺後的李承翰仍緊抓鄭男,並將他從走道推到車窗邊,此時站務佐理員呂秉諭從後方猛捶鄭的背、頭部,列車長及見義勇為的陸軍八軍團中士羅偉合力奪刀,終於制伏鄭男。列車長見走道上一大灘血跡,才驚覺李受了傷、腹部臟器外露,立刻拿起無線電呼救,此時李臉色慘白,以微弱的聲音說:「我沒有辦法呼吸。」隨即陷入昏迷。
基層員警吐心聲
基層員警指出,台北捷運發生隨機殺人案後,捷運警察隊立即採購電擊槍,員警的信心也增強,但鐵路警察卻連辣椒水都沒有,除非開真槍,否則只能以肉身拚搏。員警說,平日訓練對持刀歹徒的因應方式,是先以警棍打落刀械,再以綜合逮捕術壓制歹徒,根本沒教授使用槍枝的細節。另台鐵通報時,未說清楚現場狀況,僅說逃票糾紛,若能更詳細告知兇嫌情緒不穩,可能就不會只有李承翰一人到場,枉送寶貴性命。
搶救多時 仍宣告不治
圍觀的乘客見李承翰出血不止,馬上自動自發拆窗簾,幫李包住傷口止血。救護人員於晚間8點54分趕到案發車廂,立刻給予氧氣面罩、清創止血包紮、大紗布覆蓋臟器,最後將他抬出車廂外,再用長背板搬至救護車上,9點09分送抵嘉義基督教醫院,但此時李已無呼吸心跳。
醫護人員檢視李承翰的傷勢,發現他左腹一處穿刺傷,傷口約10公分深,造成肝臟、門靜脈、下腔靜脈破裂,以致大量出血。雖然送往開刀房緊急縫合,但期間又因出血不止而休克,手術過程長達6小時,至隔日凌晨3點多才結束。
李承翰轉加護病房後,仍有出血、血壓不穩等情況,雖持續輸血,但因流血過多,導致供氧不足,造成凝血功能不佳、心肺功能受損及多重器官衰竭,4日上午7點半左右,李又再度休克,醫護人員緊急用CPR搶救,但仍於8點27分宣告不治。
在醫院守候一整夜的李承翰父母,此時再也無法壓抑失去愛子的悲慟,掩面痛哭。李承翰原本7月12日就要迎接25歲的生日,卻遇上這場劫難,不幸丟了寶貴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