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名「小盾鱧」的魚虎,原棲息地在泰國、越南等東南亞國家,因幼魚顏色鮮紅豔麗,30年前被引進台灣當觀賞魚。不過,因其食量驚人,成魚甚至能長到2公尺、超過20公斤,部分飼主不願續養,任意放生,一開始被發現在南台灣出沒,包括曾文水庫、烏山頭水庫、澄清湖、蓮池潭,都有牠們的蹤跡。
後來因放生不斷,南台灣各大水庫、湖泊、濕地、公園均遭魚虎入侵,幾乎無一倖免,魚虎生性凶猛,幾乎沒有天敵,嚴重破壞生態平衡。更可怕的是,近年連中台灣的日月潭、北台灣的永和山水庫也淪陷,有經濟價值的魚種遭到攻擊,不少漁民捕不到魚,因而衝擊生計。
掠食原生種 影響漁獲
本刊調查,2015年南投縣政府接獲日月潭漁民通報發現零星魚虎,開始著手研究如何捕抓,沒想到短短幾年數量就爆增,已造成生態危機。魚虎滿嘴尖牙、不挑食,獵食能力強,其他魚都是魚虎的獵物,只要被牠們盯上,幾乎難逃死劫。
包括日月潭特有的原生種奇力魚、曲腰魚(俗稱總統魚),還有被視為日月潭食物鏈最底層的鰕虎,都成了魚虎的食物,因破壞生態平衡、影響漁民生計,周邊居民又將魚虎稱為「生態殺手」或「潭中惡霸」。
日月潭漁民林先生表示,魚虎一口能吃掉5斤的魚肉,非常厲害,被牠盯上的魚都剩半截,連掠食性高的鱸鰻也一樣,整體漁獲量剩不到3分之1,魚苗也被吃光光,漁民抓的魚根本不夠補貼油錢,1個月收入只剩1萬多,日月潭本來有2百多個漁夫,現在只剩幾10個,都是魚虎惹的禍!
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教授曾晴賢說,魚虎是高級掠食者,生長速度快,比原生魚種大10倍,而且繁衍能力強,一次就可以生下數百尾小魚,繁殖期間成魚還會在一旁照顧成群小魚,降低小魚被其他魚吃掉的機率,此外,牠們很聰明、難以捕抓,這些都是魚虎爆增的原因。
量大行動快 成群圍獵
曾晴賢指出,日月潭的漁民有設置箱網、餵養活魚,魚虎會用尖牙將網子咬破一個小洞,再游進箱網享用現成活魚大餐,甚至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魚,也能夠一口吞下,當漁民察覺魚群騷動,靠近察看時,魚虎會立刻停止掠食,還能在密密麻麻的魚群中找到一開始潛入的破口,瞬間逃逸。
農委會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助理研究員葉明峰表示,每年7、8月,魚虎的小魚孵化後,會集結成一團團「魚球」跟著成魚一同獵食,成魚會先將其他魚種逼到峽灣,再派小魚進攻,然後趁魚群逃竄之際,成魚、小魚內外夾攻,將魚群一網打盡。葉明峰說:「魚虎真的很聰明,牠們看到漁民放活餌誘捕,甚至會在一旁等待其他魚上鉤,然後撲咬上鉤的魚,就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般,所以有很多被牠們獵食的魚,只剩魚頭浮在水面。」
為了消滅魚虎,南投縣政府近年特別設置誘捕籠,但因魚虎實在太聰明,成效不彰,另外,當地協會也曾邀集各界釣魚高手「屠虎」,結果一整天下來,只有4尾上鉤,可見難度有多高。
值得一提的是,正當南投縣政府苦無對策之際,2017年間,魚虎的魚球突然消失,原本以為危機解除,沒想到隔年魚球大爆發,至今依舊。去年7月到11月,縣府與民間合作,改以「電撈」方式捕抓魚球,共捕獲3萬4千尾小魚。
電撈加電柵 抓不勝抓
南投縣政府農業處林務保育科長張景富表示,今年導航業者響應屠虎行動,贈送水下聲納,共捕獲1萬4千尾小魚,比去年少了2萬尾,顯示魚虎的數量確實已減少,另捕獲近5百尾成魚,未來將會加強捕抓成魚,以抑制生育率。
長期參與屠虎行動的網紅黃小四告訴本刊,今年因氣候影響,魚虎活躍程度變低,但他跟同伴在日月潭釣魚,一口氣釣到17尾小魚虎,他發現這些小魚虎吃餌很凶,每隻都肥嘟嘟的,讓他很擔心。黃小四說:「這些小魚虎明年就可以交配,並大量繁殖,魚球明年可能又會大爆發,恐怕很難根絕!」
同樣出現魚虎問題的苗栗鯉魚潭水庫,今年首度展開屠虎行動,參與計畫的葉明峰表示,他們採用傳統電撈,加上新創的「電柵」,今年9月一共抓到上千尾小魚,但想要清零,難度很高。他說,外來種的魚能進駐台灣水域,通常都是個性凶悍,且耐汙性、繁殖力強,除非湖水或河床乾枯,才能達到清零目標,加上台灣飼主、宗教團體一再放生,政府抓不勝抓,問題很難解決。
不只如此,部分喜愛釣魚的人士或釣具業者,也是生態殺手。曾晴賢及葉明峰不約而同說,有釣客因為愛看魚虎掠食,故意將魚虎帶往北部放生,加上近年國內興起「路亞」釣魚運動,利用假餌搭配釣桿,引誘凶猛魚類攻擊,部分釣具業者看準商機,為了販售專門的路亞釣竿,在北部放生魚虎,私下再介紹釣客「獵虎」祕境,成為生態隱憂。
獨門法捕魚 減少繁衍
電撈魚球雖能抑制魚虎生長,但治標不治本,為了消滅魚虎,黃小四7年前與志工組成團隊,每年花60萬元,1天花12小時,用放棍、彈弓、射箭等獨門方法捕抓大魚虎,每月至少能抓50尾,但吃盡苦頭,甚至還遇到水流屍!黃小四說,某次他發現一具遭蛇籠纏住的水流屍,徒手將他移開,結果屍體上一塊白白的皮膚黏在手上,雖然當下立刻洗手,但屍臭味3天揮散不去。
黃小四指出,魚虎一次可產3百至5百顆卵,若在繁殖期前抓到一尾成魚,等於消滅3百到5百尾小魚,他建議政府可在魚虎繁殖期前後舉辦比賽,鼓勵釣客參與屠虎,另外,高雄澄清湖、台南烏山頭水庫都有禁釣規定,但對於放生行為卻無法有效阻絕,也有檢討的空間。
雖然魚虎大肆入侵衝擊生態,但曾晴賢也認為,相較其他外來種,魚虎魚刺少、肉質鮮美,適合老人及小孩食用,經濟價值頗高,建議政府鼓勵漁民捕撈,並研發創意料理,用「吃」消滅魚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