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阿里山森林小火車通車106年, Google首頁10日特別換上阿里山小火車紅色車廂穿越櫻花林的圖像,台灣、日本與香港用戶都看到;諷刺的是,台鐵局阿里山森林鐵路(簡稱森鐵)管理處卻在當天宣布,森鐵本線將停駛3個月,僅剩阿里山森林遊樂區內的祝山線、沼平線與神木線每天有少量班次運行,想從嘉義搭小火車上阿里山恐遙遙無期。
賀陳旦說法 員工打臉
日前交通部長賀陳旦在立法院備詢,被問到阿里山鐵路還有沒有救?他坦言,阿里山森林鐵路的路線泥化嚴重、枕木腐蝕,軌道狀況相當不理想,為了安全考量必須延長停駛3個月檢修,但他強調「這條路一定要救!」
但賀陳旦這席話引發森鐵內部員工反彈,認為「部長話只說了一半,確實軌道不理想,但原因並非軌道養護不佳,而是去年底剛買的新車廂,試車過程中不斷傷害體質不全的軌道。」
事後交通部改口,森鐵頻頻出軌主因為新車廂的「自導式轉向架」。
本刊調查,2015年決標的「阿里山森林鐵路冷氣客車廂十輛」加入特殊的自導式轉向架技術,一改過去的「固定式轉向架」規格,車軸可利用馬達調整與鐵軌角度,美其名是減少轉彎時的噪音與增加舒適度。
陸製轉向架 無法回正
不過,森鐵員工指稱,阿里山森林鐵路是平均時速20公里的慢車,招標內容卻堅持使用高速過彎才需要的「自導式轉向架」,而且依目前各項跡證分析,自導式轉向架極可能在過彎後直行時無法彈回,才會造成出軌。
更離譜的是,森鐵新車廂內的自導式轉向架竟是向中國採購。公開招標資訊明白註明車廂原產地必須是中華民國,行政院工程會官員透露,此案遊走法律灰色地帶,恐有違法,因為如果使用中國製產品,在台灣組裝後必須有加值超過30%才符合規範,但目前看來,恐怕未符合。
記者實際走訪嘉義市阿里山森林鐵路車庫園區,發現有3輛新車廂就停在軌道上,車底的轉向架上有「Railteco」字樣,主結構確實來自江蘇瑞鐵製造,避震器上面也有簡體字標籤,中國庭瑞集團旗下時瑞達重工,更在去年底舉辦交車儀式,將完工客車廂交予台鐵。
本刊調查,自導式轉向架專利技術確實是中國西南交通大學與時瑞達重工合作開發,用於軌距762毫米的高山鐵路(軌距僅高鐵與捷運的一半),該項專利說明書寫道「本發明特別適合台灣阿里山景區窄軌小火車安裝使用」,但鐵道專家私下透露:「窄軌使用自導式轉向架在世界上高山鐵路系統毫無實績,森鐵一旦安裝上路將是世界首例,問題是我們沒有開發過此項技術,公開招標卻大膽列入,簡直是不可思議。」
新車廂過重 搞爛軌道
熟知政府採購法的官員分析,中國非WTO政府採購協定(GPA)簽署國,照理中國廠商無法參與投標,但此案卻是台廠得標後,直接採用中國製的車廂,加上在台組裝成分太少,確實有諸多疑點待釐清。
森鐵員工就抱怨,「新車廂抵達嘉義車庫試車時,才剛拉出試車線就出軌,走一段路又出軌,取消試車拉回車庫時來回又出軌好幾次。」
知情員工表示,從沒看過這種離譜狀況,原廠經過多次調整,好不容易在今年1月18日動態試車,新車廂放在第三節,結果在木屐寮上坡直線路段出軌,幾天後載客從奮起湖下山時也在同一路段出軌,所幸車上82名乘客沒受傷,但5天內出軌2次,已紙包不住火,森鐵員工懷疑,過重的新車廂已把原有軌道搞爛,原本去年底要驗收的新車廂,即使延長3個月仍無法達標。
森鐵員工指出,新車廂試車狀況非常差,搖晃劇烈,這是過去車廂從未遭遇的情形,原本期待自導式轉向架轉彎時可減少車輪與鐵軌摩擦,增加車輪壽命,也提升舒適度,沒想到卻是這種結果,加上新車廂的轉向架比較輕,車身卻過重,頭重腳輕導致嚴重搖晃。
森鐵內部懷疑,頻繁試車造成的出軌,恐怕已經讓老舊的軌道不堪負荷,才會導致舊有車廂運行也出軌的怪事連番發生,甚至建議台鐵局取消試車,避免載人客車出軌危及旅客安全。
無造車經驗 竟可得標
此外,森鐵員工也質疑招標過程,該標案第二次才由位於屏東南州的秦陽機械得標,第一次僅秦陽參與,因為不足3家流標,第二次湊齊3家,但除了秦陽之外,一家是化妝品進口貿易商,一家是台北捷運系統的機電供應商,都沒有車輛製造基礎,結果這2家均「未依招標文件規定投標」,等於是資格不符早早出局,完全是來陪榜,不免讓人有圍標的聯想。
至於秦陽機械,原本是租借高雄唐榮公司土地承攬台鐵車廂裝修,與台鐵合作密切,但技術僅止於車廂內部裝修,卻能在2015年搶下阿里山森林鐵路十輛新客車廂的製造工作,而且金額達7千800萬元,讓秦陽在該年度得標金額達到歷年最高紀錄。森鐵員工認為,檢調真的應該好好查查,為何一家毫無車輛生產經驗的工廠可以得標?
鐵道專家直批,台鐵局不應該在毫無驗證的前提下,就胡亂聽信車廠業務說法,大膽採用毫無實績的新技術,過去就曾發生台鐵買錯車只能放在車庫當廢鐵的例子,如今重蹈覆轍,而且檢視中國製的自導式轉向架,設計迥異於其他國家,究竟能否真正減噪與減震都是未知數,台鐵貿然納入招標規格中,完全枉顧每年近200萬旅客人命。
台鐵局:未改善就解約
台鐵局長鹿潔身回應表示,森鐵新車廂還在驗收階段,確實接獲不少對新車廂的質疑,已要求台鐵機務處檢視所有內容,並針對外界質疑部分要求廠商說明,新車廂如有缺點就須按合約改善。台鐵局檢討報告指出,轉向架與車架均為陸製,並由秦陽組裝內裝、軔機機構系統、連結系統、電器裝置等,未違反原產地規定。
鹿潔身強調,按照採購法,完成10輛新車廂驗收以前,台鐵有權要求廠商一直改善確保安全無虞,廠商若無繼續履約能力,不排除解約。秦陽機械則是至截稿為止無法取得回應。
阿里山森林鐵路小檔案
- 營運時間:1912年完工通車
- 主要路線:阿里山本線(檢修停駛)、祝山線、沼平線、神木線
- 軌道標準:762毫米窄軌
- 特色:螺旋型路線、之字形折返、180度大轉彎
- 所有者與管理者:林務局所有、台鐵局代理經營
阿里山森林鐵路事故頻傳
- 1999年 921大地震森鐵受重創,眠月線停駛,阿里山新站拆除,改至沼平站
- 2001年 祝山線列車出軌,8人受傷
- 2003年 沼平車站開往神木車站的列車失控撞上山壁,17人死亡、205人輕重傷
- 2009年 莫拉克風災,森鐵柔腸寸斷全線停駛
- 2011年 列車行進間遭樹幹倒下擊中,導致車廂翻覆,5人死亡、114人受傷
- 2018年 年初試運轉新車廂後,頻繁發生至少4次出軌,3月交通部宣部停駛3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