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23 07:28 臺北時間

【全文】為加薪枉顧病患安危 直擊衛生所濫開管制藥物賺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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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三芝衛生所主任蕭秋勇月薪僅8萬元,每年獎金卻高達360萬元,比柯文哲當台大主治醫師時還多。
三芝衛生所主任蕭秋勇月薪僅8萬元,每年獎金卻高達360萬元,比柯文哲當台大主治醫師時還多。
有專家警告台灣健保可能於明年破產,原因之一就是藥費占每年支出的1/4。本刊調查,新北市三芝衛生所主任蕭秋勇疑似濫開藥物賺取高額獎金,每年除薪資外還可多領360萬元,比柯P當台大主治醫師的薪水還高,新北市衛生局竟無法解釋高額獎金從何而來,健保署則已著手調查幕後是否涉及不法。
3月6日上午,記者偽裝成受失眠所苦的患者,前往新北市三芝衛生所求醫,主任蕭秋勇原要開適用焦慮、憂鬱症的「快樂丸」,見記者臉色猶豫,便追問是否需要「好睡的藥」,拿出失眠量表簡單詢問後,便開出7天的「悠樂丁」和14天的「隆柏得安緒」膜衣錠。
記者隔2天前往看診,蕭秋勇接連開出安眠藥品,2次看診就取得31顆藥錠。

有求必應 藥物隨便給

悠樂丁是一種精神疾病用藥,主要作用為安眠,藥效約6至8小時,可能有昏昏欲睡、頭痛、倦怠、肌肉無力、腹瀉、記憶力受損等副作用,只要藥量一天超過2顆就可能已經成癮,須向醫師求助;隆柏得安緒則是焦慮與憂鬱症用藥,可安定精神、改善心情,但也可能引起失眠、視線模糊、排尿困難及口乾等副作用。
無論是悠樂丁還是隆柏,兩者皆為管制藥品,一口氣吃太多都有危險。3月8日,記者再度上門求診,表示上次的藥未起作用,蕭秋勇沒多加詢問,僅輕描淡寫地說:「要放輕鬆。」「日子總是要過。」也未建議記者轉診精神科或睡眠中心,甚至沒問2天前開的藥吃完了沒,便又開出「強4倍」的安眠藥。
許多長者聽聞蕭秋勇「大方」而來求診,多是滿載而歸,帶著大批藥物離開。
記者頻繁取藥,連藥師都起疑,現場藥師還特地進診間詢問蕭秋勇,最後主任一句「沒關係,開給他吧」,藥師才提供藥劑,記者再度取得5天量的第四級管制藥品「羅氏利福全」。
如此輕易取得藥劑並非特例,記者觀察發現,來衛生所求醫的多是中老年人,醫生平均問診3到5分鐘便開出處方箋,許多病患更「滿載而歸」,一次拿走7、8包藥袋,還有長者「一手無法掌握」,抱藥袋宛如抱嬰兒,連看感冒的病患都能一次拿走五袋藥。
在病患的眼中,蕭秋勇或許是難得一見的好醫生,不僅在偏鄉貢獻醫療專業,對病人的要求也幾乎是「有求必應」,藥物遺失可以回來重領,開出的處方藥量也毫不吝嗇,吸引鄰近行政區的居民都來求診。
三芝衛生所去年門診收入2,988萬餘元,扣除成本和醫療作業基金提撥,共發出1,476萬元獎金。

服務獎金 成斂財手段

本刊接獲爆料, 指蕭秋勇對病患極為「大方」,更非常會討長者歡心,只要病患說「睡不著」,便能取得管制安眠藥物,病歷中卻未載明病情評估及治療成效,他的慷慨讓自己賺得荷包滿滿,恐怕也是健保黑洞雪上加霜的原因之一。
據了解,三芝衛生所每月約有2,000名患者,去年入帳達2,988萬元,這筆錢卻沒有用來改善醫療設備。根據新北市衛生所獎勵金制度規定,每年收入減掉成本,再扣除15%的醫療作業基金,剩下的全都是衛生所人員的服務獎金,也成為有心人士的斂財手段。
許多病患一次拿走數袋藥包。
三芝衛生所2016年的獎勵金有1,251萬元,月薪8萬元的主任蕭秋勇獎金高達360萬元,相當於月薪38萬元,比台北市長柯文哲當年在台大當主治醫師的月薪30萬元還高。
獎勵金的分配是由主任和護理長等人組成的「績效評估委員會」決定,3名護理師每月薪水6萬2,000元,獎金卻可領超過70萬,連本薪2萬2,000元的司機都能多領27萬元,優渥待遇讓人不敢置信。
蕭秋勇對病人的藥物需求可說是「有求必應」,恐怕也是健保黑洞的原因之一。

盈餘驚人 沒錢換器材

根據新北市衛生局統計,三芝區人口僅2萬2,000人,所發出的獎金卻十分驚人,「業績」提升率更是高得嚇人,2015年發出獎金1,031萬元,2016年成長到1,251萬元,2017年發出1,468萬元,去年的獎金則高達1,476萬元,是全台最賺錢的衛生所。
與新北其他行政區相比,第2名的板橋區發出獎金1,462萬元,但板橋居民有55萬人,幾乎是三芝的25倍;而居民人數與三芝差不多的萬里衛生所只發出479萬元獎金,不到三芝的1/3。
三芝衛生所「生財有道」,盈餘卻沒有用來改善偏鄉醫療資源,連所內的器材更換都要拜託民代幫忙。新北市議員鄭宇恩表示,三芝衛生所常「喊沒錢」,近日該區正在籌設物理治療中心,衛生所卻要求公所幫付場地租金,還不時要求議員爭取市府資源更換所內設備。獎金不是不能領,而是該以病人權益為重,優先將盈餘用在更新醫療器材才對。
蕭秋勇(左)自2010年到三芝衛生所服務,此後衛生所獎金便逐年增加。

違醫師法 薄懲未拔官

鄭宇恩表示,作為主管機關,新北市衛生局對三芝衛生所的高額獎金從何而來,竟一問三不知,只以「還要再查證」搪塞,鄭追問衛生所是否有濫開藥物情形,衛生局則說有審核機制,事實上此機制早就失靈。
2012至2014年,蕭秋勇曾開給多名病患過量管制藥物「佐沛眠」,該藥有良好安眠效果,但9成病患有戒斷症候群,因具成癮性而被列為四級毒品,蕭秋勇最高卻開給病患一天40粒,明顯超出常規。
三芝衛生所每月的病患約有2,000人,收入卻高得離譜,健保署已著手調查。
這個離譜行為直到2015年才被發現,新北市衛生局認定蕭秋勇長期為病患處方管制藥品,導致病人有成癮風險,更未積極轉介至精神專科醫療院所治療,被以《醫師法》第25條懲處12萬元及30小時的額外教育,但他的主任大座並未受到影響。
「蕭秋勇常說,整個衛生所都是靠他養的。」爆料人指出,蕭秋勇認為衛生所的豐厚收入是因為自己經營有方,2013年他要求員工交出一定比例的獎金作為「公基金」,以購買不在健保標單上的藥品以及公關費用,其後雖因被檢舉而關閉帳戶,但衛生局以「人員自願繳費」為由,並未懲處蕭秋勇。
新北市議員鄭宇恩呼籲相關單位應盡快釐清三芝衛生所賺錢的真相,別讓健保制度成為有心人士眼中的肥羊。

曾惹爭議 疑延誤搶救

蕭秋勇的爭議不只這些,2000年3月21日,台大土木系大一學生張振聲打籃球時因不明原因倒地,送往台大醫院搶救,至今仍是植物人。
蕭秋勇時任台大校醫,張振聲父親質疑蕭在張振聲倒地後20多分鐘才到場,更沒有進行CPR搶救,導致錯失搶救黃金時間而對他提出告訴。蕭在該事件後離開台大,前往當時的台北縣衛生局擔任課長,此後又到板橋、石碇等地擔任衛生所主任。
蕭秋勇是張振聲事件時的台大校醫,曾遭質疑搶救不力、錯失良機而挨告。 (翻攝TVBS新聞)
2010年蕭秋勇任職石碇衛生所主任時,被爆出詐領健保費後支領獎勵金,遭開罰2萬元並記過,他付出5萬元公益捐後,台北地檢署給予緩起訴,調任三芝至今。
台灣健保令世界各國欽羨,但健保黑洞也十分嚇人,專家預估今年短絀金額將達473億元,最快恐於明年破產。如今蕭秋勇遭爆濫開藥以賺取高額獎金,健保署已著手調查,鄭宇恩也呼籲相關單位應盡快釐清真相,別讓健保制度成為有心人士眼中的肥羊。

回應

蕭秋勇:獎金7成分同仁

本刊致電蕭秋勇,他表示三芝衛生所是公家機關,還有藥師監督開藥狀況,濫開會遭到阻擋,健保署、疾管署及新北市衛生局都會定期抽查,不可能這樣10年還沒被發現;三芝衛生所收入高,是因該區屬醫療孤島,他看病細心得到信任,才會有病患願意來看診。蕭秋勇還說,他賺得的獎金7成分給同仁,「其實我才是最委屈的。」

新北市衛生局簡任技正林惠萍表示,三芝衛生所獎金未超過規定,但金額的確偏高,現已委託專業團隊對收入較高的衛生所進行輔導,健保署也曾致電表示要進行調查。至於獎金制度是否調整,林惠萍提到,績效獎金減少可能會造成醫療人才流失,將以病患的權益為最高考量。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9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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