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以前是老師,非常在意成績,是斯巴達教育。我從小讀資優班,考試考不好就會被打。有次我數學考80分,一題十分、錯二題也被打,我很生氣,帶著娃娃跟錢坐火車去嘉義找舅舅,結果回家又被打一頓。我離家出走很多次,有時就睡在學校的遊樂器材裡。最嚴重是國二的時候,媽媽情緒失控、拿著刀站在我床邊,叫我跟她一起去死。
我滿逆來順受,17歲時,情緒才真正爆炸,去家扶基金會把事情全講出來、申請保護令。我沒有恨媽媽,但就是排斥,不想再有關係。不去學校,也是因為她會找來。當直播主時,她用我的生日當帳號、上來看我直播,說「媽媽很想妳」,我就把她踢出直播間。
那段時間其實滿孤單的。我很喜歡講話,可是有時候就是沒有人聽,我不會唱歌跳舞,直播就聊天,講社會議題、新聞還有天氣。亂聊還有人聽、回應,甚至送禮物。只是後來我遇到瘋子,開了100個假帳號騷擾我,要我當他女朋友、說知道我家住哪,還講對我家樓下的地標。我很害怕不做了,精神疾病也牙起來。
我19歲從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變憂鬱症、變重鬱症、變思覺失調,會幻聽、自我傷害,手腕有很多條(割腕的疤痕),(自殘)當下都不知道,有點解離。後來上班的點心店姐姐帶我去看醫生,因為我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直接在車上割了一條,他們事後跟我講,我完全沒印象。
那次住院,我媽來台北看我。我們很久沒聯絡,她送我一件粉紅色的羽絨外套。我一點都不喜歡粉紅色,我喜歡紅色,可能她以為我還是小女孩吧?後來點心店姐姐告訴我,因為還沒到探病時間,她帶我媽在台北逛逛,我媽看到那件外套就說很適合我,沒看價錢就買了。後來我看吊牌,要9千多元。
媽媽很想跟我修復關係,我也漸漸理解她。我們家是單親家庭、低收入戶,明明家裡經濟不好,她為了我跟哥哥的教育投注很多金錢與精力,讓我們補習、讀私立學校。我自己搬來台北,人生地不熟,沒有朋友、人脈,常擔心房租、學貸繳不出來,怎麼這麼辛苦?她以前到底是怎麼一份薪水養3個人的?而且她(心理)也生病了,有過不去的地方。我的病況現在滿穩定的,有住院調整跟按時吃藥。
有人笑我一把年紀還在重考高中,但我媽只說我想好就好。我邊做大夜班客服邊準備會考,每天從晚上8點上班到早上8點,吃個早餐就去圖書館讀書到中午12點,再回家洗澡睡覺;也在上班的時候刷題目。放榜那天,我媽早上8點就打來問怎麼查榜,11點準時打來說我考上北一女,她超開心的。
23歲讀北一女是有點吃力,第一次期中考就考最後1名。我從以前就是特教生,只是以前是資賦優異,現在是身心障礙。但我媽現在會說:「就算妳考最後1名,妳還是我的女兒,我只希望妳健康快樂。」
賴紀蒝,24歲,高中生,台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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