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名10歲的印度小女孩被印度最高法院判定不准墮胎。她是性侵的受害者，據她說，她的叔叔在7個月內強姦她好幾次，一直到她有天喊肚子痛，才被發現已經懷孕帶到醫院。但是7月底法院的裁定是，現在要她墮胎為時已晚。
2012年有名學生在德里的公車上遭到殘酷的集體性侵，上了全世界新聞頭條，之後這類性侵案在印度一直受到激烈的討論。這名受害女性被廣稱為Nirbhaya（意思是無畏的人），因為體內傷勢太嚴重沒有保住性命。2017年5月，印度最高法院將涉案的4名強暴犯處以死刑。
事件發生後，我在2012年12月有機會到新德里做研究，後來發展成博士論文。這是首度納入印度強姦犯視角的研究之一，我的目的是了解這些男性對受害者的態度，他們的想法又如何造成印度女性所經歷的，瘟疫似的性侵暴力。
過去3年，我和100多名性侵犯談過話，我決定把其中一個──第49號受訪者的故事，跟大家分享。
小女孩的恐怖經歷
這名23歲的強暴犯小學沒畢業，在廟裡當清潔工。他因為在2010年性侵1名5歲小女孩而入獄。他形容那名小女孩是個小乞丐，在他很忙的時候把他惹毛了。當我要他講清楚她怎麼「惹毛」他，他說：「她用不像話的方式碰我，所以我就給了她點教訓。」他又說：「她媽媽也是那個德性，人格有問題。」在性侵犯的敘述中，把過錯推給受害者很常見，這個個案也不例外。
比起他所敘述那些栩栩如生的性侵細節，讓我更不安的是，他覺得只要出獄以後娶那個女孩，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他在跟我談話之前所填的兩份問卷也透露他對女人的態度。〈對女性態度問卷〉這份他的分數很低，顯示他的態度很傳統保守。〈多元文化男性氣質意識形態量表〉凸顯他缺乏對性的責任感和敏感度。在「強硬」這項因素他排到很高，顯示他把男人應有的行為舉止、怎樣才算有男子氣概這些印度的文化規範都內化了。
訪談結束後，我覺得非得找到故事的另一方──受害者不可。由於他已經坐了5年牢，我不確定可以找到受害者和她家人。很幸運的，要根據他的指示找到那座廟的地點並不費時。廟裡的祭司跟我確認的確發生了那個事件，還告訴我受害者的媽媽是常常到那裡乞討的乞丐。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我被介紹給受害者的媽媽。我告訴她我已經在牢裡跟她女兒的攻擊者談過，所以才問出他的攻擊地點跟她的家人。起先她顯然很震驚，無法相信他真的被判刑。「我以為他逃跑了，跑到別的城市去，」她說。
她回憶當時是祭司救了她女兒，送到最近的公立診所，醫治了3天。由於她無法再負擔醫療費，只得把女兒帶回家。他們全家都跟那性侵犯很熟，這點佐證了大部分性侵都是熟人犯行這個廣為人知的說法。她告訴我，當她先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之後，「精神完全崩潰，離家出走了。」她去報案，自己搞定所有文件，但是不抱太多希望。她也沒有永久的聯絡方式可以讓警方通知她接下來的發展。
她說她願意介紹女兒給我認識，如果我答應不會要她回憶任何事情的話。我等了幾天，最後終於有機會見到這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她很高興看到我，現在她快滿10歲了。她告訴我她在學校成績不錯，而且很喜歡畫畫。她似乎不記得那次驚怖的經歷，完全沒有因過去而心神不寧。但是對她的母親而言，這絕對是場噩夢。我鼓不起勇氣告訴她，她女兒的侵害者覺得他可以用娶她女兒來彌補他的罪行。
關於正義的疑問
在一個90%性侵事件沒有報案的國家，這位母親為女兒討公道的堅韌意志造成很大的迴響。2015年印度的性侵案多達34,651件，只有幾件上了媒體。未成年遭性侵的紀錄慘不忍睹：2015年報案的有10,854件，另外還有14,913跟兒童性侵保護法相關的案件。
那位母親問我，為什麼性侵她女兒的那人沒被判絞刑，只需坐10年牢：「難道她不值得得到跟Nirbhaya案一樣的正義嗎？那些人為了他們犯的罪被吊死了。」我沒有答案，只能謝謝她分享她的故事，跟她道別。
目前印度持續在辯論如何處置強姦犯，特別是究竟要採取懲罰式、報復式還是修復式司法才最有效；另一個提議是治療方案。但是印度最迫切需要的，是重建社會的集體良心，以及提倡並保護女性權利和性別平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