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透過藝術而與環境互動的經驗,在Burning Man參與(participation)、當下即刻(immediacy)、共同奮鬥(communal effort)、公民責任(civic responsibility)等幾個原則下,大致仍是美好的展現。
沙塵暴捲起了空中的旋轉木馬,那曾是一個由幾組金屬支架、四條繩索與輪胎組成的陽春、簡陋遊戲場,卻是我看過最迷人的互動裝置,以及人與人互動下最美的畫面。
裝置長得像盪鞦韆,只是並非前後盪、而是畫圓般,四個輪胎同時朝順時針或逆時針旋轉。通常當一人跳上一邊輪胎時,玩不起來,需要身旁一人推或拉著輪胎牽動繩索、驅動旋轉;即使如此,整個裝置無法水平地旋轉,因此至少對角線的另一頭需要坐上另一人,以重心平衡整組裝置;漸漸地,四個輪胎都被坐上、站上或夾住了,加上幫忙推拉的人們,參與者愈來愈多,旋轉木馬終於看起來比較有一回事,不過輪胎搖搖晃晃、繩索也飄忽不定,忽快忽慢忽高忽低中,人們陷入瘋狂的愉悅,但仍得隨時注意重心是否平衡,以免撞上金屬支架……。
我自己就曾撞上支架兩次,跳下輪胎時也需要一點運氣才能安全著陸。這麼危險的設施,想必現實世界中不會存在,卻在沙漠中產生了許多有趣的故事。
一次,我發現自己與兩名瘋狂的陌生人玩得盡興、彼此為彼此製造了一段愉快的時光、互相合作、也保護安全,他們的活力與笑顏令人印象深刻。直到以傳統言語交流時,才發現他們是聽語障朋友,既佩服他們進入黑石城的勇氣,也自嘆人生歷練不足,難得能為一起遊樂感到感動。我們以肢體語言分享了一些心情,至今難忘。
Burning Man中的藝術,或許可被拍照、打卡、上傳,或許可以袖手旁觀,然而假如持續將自己僵固在面對藝術時被動、觀看的角色,將失去許多走在黑石城裡彈性而有機的驚喜。沙漠裡的一切瞬息萬變,轉身便不在。每一時刻、每一人、每個環境都扮演關鍵性角色,所有即刻的互動經驗皆無法被複製。
一個下午,我遠遠看見野豬難得安靜、沒有人攀爬、佇立沙漠之中。用力騎向牠時,發現野豬周身被一條紅帶子圍了起來。沙地上的「攀爬風險自負(Climb at your own risk)」還在,卻據聞日前有人從牠背上摔落,從此所有人皆不得接近了。
我仍記得當下想,維護安全是好事,心中卻有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遺憾。或許是因為風沙中,有太多美好畫面終究稍縱即逝;也或許是想起Tedrick看著人們攀爬牠那頭野豬時,臉上欣慰滿足的笑容。那些人與人互動的瞬間,即使瘋狂、原始、魯莽、輕忽後果,卻曾經那樣戮力共心、沒有疆界、沒有心防、專心一致地投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