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一（9月23日），永豐金發布重訊，引發市場撼動。永豐金指出，資深副總經理張晉源處理美國子行－美國遠東國民銀行（以下簡稱FENB）交易案時，刻意隱匿實際出售資產內容，導致交易價格嚴重被低估，影響股東權益，張晉源涉違反《金控法》和《銀行法》，已依背信罪向台北地檢署提告，永豐金並暫停張所有業務；當初協助收購的財務顧問摩根士丹利也未善盡職責及義務，永豐金也求償6,928萬美元（約新台幣21.5億元）。
任多項要職 操盤FENB出售
本刊調查，永豐金20日舉行董事會，其中一項議程就是討論FENB交易案，受永豐銀行委託的宏鑑法律事務所律師劉允正報告：「發現張晉源違背職務，並未對董事會揭露完整資訊，進而造成股東權益損失…」
董事會當場決議，對負責操盤FENB交易案的張晉源和財務顧問摩根士丹利提告；永豐金董事、永豐餘董事長何奕達當場也說：「對此案勿枉勿縱。」永豐金內部人士透露。就連永豐餘集團大家長、永豐金前董事長何壽川也相當關心，「他身為大股東，首要關心的就是股東權益。」何家親友透露。
這樁讓永豐金董事會和專業經理人徹底翻臉的交易，要回溯到2015年，當時張晉源先後在永豐金擔任策略長、財務長、永豐銀董事、永豐銀總經理等重要職務，負責處理FENB出售案；2016年7月8日，永豐金、永豐銀舉行董事會，同意將FENB以114億元出售給美國那斯達克上市公司Cathay General Bancorp（國泰萬通金控）。
頻收檢舉信 交易價遭低估
就在FENB交易案通過之後，2016年10月，金管會就收到檢舉函稱FENB遭賤賣，金管會去函永豐金要求說明；2017年6月，金管會多次收到檢舉函，因此終止審查，永豐金董事會隨即組成調查小組，並且延長交易合約；直到2017年7月，金管會才核准FENB交易案；2018年12月永豐金對摩根士丹利提告；今年6月，永豐金拿到交易案關鍵的1,418封郵件。
受託調查的律師劉允正對本刊表示，金管會收到的檢舉函中提到，張晉源隱瞞了包括DTA（Deferred Tax Asset Allowance，遞延所得稅資產備抵）以及備抵壞帳迴轉價值總計6,928萬美元（約新台幣21.5億元）的資產，讓FENB交易價格遭嚴重低估，損及股東權益。
花了2年調查的劉允正發現，買方國泰萬通的確可將DTA列為節稅資產，但張晉源卻只認列了2,350萬美元的DTA。「更弔詭的是，2016年4月時，內部專案小組仍有揭露6,928萬美元的DTA和備抵壞帳迴轉價值，7月決策董事會上，張晉源卻沒提出相關報告。」劉允正說。
「討論出售案時並未討論DTA隱含的價值，只被告知出售價格是財務顧問及專案小組合理推定市價結果，董事只能根據這些意見判斷，直到2017年6月，才發現DTA沒有充分揭露訊息，因此展開調查。」一名永豐金董事回憶。
劉允正指出，當時張晉源報告FENB的售價114億元是淨值的1.2到1.35倍，符合市場行情；但若加計DTA和備抵壞帳迴轉價值後，淨值只剩0.97倍，售價明顯被低估。
除了FENB資產遭低估，永豐金內部也質疑，張晉源在處理交易案時，竟要求專案小組用私人電郵處理，調查時也唯有他拒絕提交相關記錄，他為何不願交出相關信件？
刑民事齊告 求償21億
永豐金內部人士透露，令人好奇的是，張晉源明知國泰萬通已在2016年6月底召開董事會通過交易案，卻聲稱買賣雙方必須要在2016年7月8日同日召開董事會通過此案，不顧當日因尼伯特颱風襲台停班，硬要舉行董事會，處理程序明顯不合常規。
對於種種重大交易瑕疵，永豐金和永豐銀行決定依《金控法》和《銀行法》，對張晉源提告背信罪，劉允正說，張晉源要面臨3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併科1,000萬到2億元的罰鍰。除對張晉源提起刑事訴訟外，永豐金也對擔任財務顧問的投行摩根士丹利提出21.5億元的民事求償。
遭東家永豐金提告的張晉源，因為爆料「鼎興案」、「三寶案」而聲名大噪，被金管會視為「吹哨者」。（Whistleblower，又稱告密者。是揭露一個組織內部非法的、不誠實或不正當行為的人。）
但變身吹哨者的張晉源卻因行事作風爭議大，曾引起永豐銀行工會和內部員工不滿。永豐銀工會就直接點名，「檢舉者是誰，大家心知肚明…躲在媒體、民代後面放冷箭，傷及無辜，實非君子作風。」也有員工直接在網路論壇上批評：「他們的行為絕對超級打擊辦公室士氣…不做事還有巨額薪資可以拿，我們卻做得半死…」
年薪達千萬 規劃邁入政壇
雖然永豐銀工會和員工對張晉源不諒解，他仍受到吹哨者的身分保護，繼續在永豐金擔任資深副總經理，根據永豐金最新年報顯示，張晉源的年薪高達千萬元。
不過，市場也一度傳出，張晉源已另有生涯規劃，有機會轉戰政壇。日前媒體報導，張晉源因獲台北市長柯文哲賞識，有機會出任台灣民眾黨不分區立委之外，柯文哲還把張的子弟兵延攬到台北市府任職，像是台北市財政局長陳家蓁就曾是永豐銀副總經理，悠遊卡公司總經理陳亭如也曾在永豐銀工作。
不僅和柯文哲有交情，張晉源也和時代力量立委黃國昌很麻吉，曾陪黃國昌到台中巡迴演講，張晉源更親自到立法院演講談囤房稅，更在個人臉書上力挺黃國昌的政策，顯見張晉源正規劃要在明年大選邁入政壇。隨著永豐金決定提告後，張晉源能否順利由商轉政，似乎將出現重大變數。
回應
本刊致電張晉源、摩根士丹利，針對永豐金提告FENB交易案，以及張晉源被永豐銀行公會、員工批評等內容，本刊嘗試聯繫張晉源本人及其祕書，至截稿前均無法聯繫上；摩根士丹利則對本刊表示，無回應。
新聞小辭典
揭弊者保護法
俗稱「吹哨者保護法」，行政院今年5月通過，保護範圍涵蓋公務人員、一般民眾，揭弊者陳述內容若涉及國家機密、營業祕密或其他依法保密事項，不負洩密的民、刑事和行政、職業倫理等懲戒責任，現仍在立院審查；台灣從2012年起推動修法，修法內容主為保障揭弊者工作權，若復職困難，資方要保障揭弊者6個月的待業補償金以及優於勞基法的離退待遇，但企業界擔憂公司治理困難，反對立法。
張晉源小檔案
- 年齡：55歲
- 現職：永豐金資深副總
- 學歷：英國艾賽克斯大學財經系碩士
- 經歷：永豐金策略長、永豐銀總經理、大華期貨董事長、永豐餘董事、元太董事等
- 家庭：已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