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三時,我發現自己喜歡男生,但家庭教育卻束縛著我。聯考前夕,我拚命懷疑人生,覺得自己好髒、好噁心、好不正常,活著深怕汙染世界,是不是要去死?有一天,陪爸爸去逛書店,他隨手拿起《斷背山》小說,我說那是李安導演的男同性戀電影原著,他一聽,碰到髒東西似地把書丟掉。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和他不會再有交集。
【心內話】從恐同到男男按摩
爸從小教育我「男生要有男生的樣子」,走在路上,看見男生留長髮或穿耳洞,就會說:「你以後不要像他們一樣不男不女。」國一時,被同學慫恿去穿耳洞,爸爸看到,氣得一禮拜不跟我說話。有次看到電視上播放「農安街同志趴」的新聞,他忽然生氣地說,這些人應該抓去槍斃。
4年多前,為了消除成長過程中的恐同陰影,我開始接觸SPA按摩。沒多久,我發現自己很適合吃這行飯,從外貌到體力都有優勢,最重要的是找到了自我價值。我以身體去抵抗世俗的汙名化,更可以解決不便出櫃人士的困擾。比如軍、警、消,有些條件明明不錯,可惜體制太保守又恐同,他們去約炮怕會遇到熟人,加上工時很長,也無法經營一段穩定關係。
又比如中老齡人士。有一個四十幾歲、體格健壯的大哥,離過婚有小孩,每次覺得寂寞,就來找我幫他按摩。還有一個五十幾歲的退休公務員,有兒子也有媳婦,可能是雙性戀吧,躲在傳統婚姻保護傘底下,一把年紀了不敢去網路交友,偶爾空虛的時候,只能來找我陪伴。
很多人以為歡場無真愛,但我跟客人都變朋友。有人說我是肉身菩薩,我並沒有那麼偉大,這種關係其實是平等互惠。有時候,我會在某些中老齡客人身上,看見爸爸的身影。二十幾歲時,我挺恨他,另一方面又阻止自己去恨,畢竟恐同不是他的錯,是上一輩人保守的價值觀。
幾年前,弟弟和媽媽相繼過世,我發現爸爸對我的態度慢慢轉變,不再那麼尖銳,可能他害怕有一天也會失去我。他後來主動加我臉書,常跑來按讚,我會刻意在上面寫各類性別議題的感想,像是一種間接的出櫃,更像是父子倆說悄悄話。這對彼此而言算是療癒,同時修補了瀕臨破裂的關係。或許將來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在爸爸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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