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在無法太認真看待他的夢想。畢竟他有輕度智能障礙,接受教會安置,領著薄薪,每日協助在供餐時段為領餐者打飯菜。
【下一站街友番外篇】謎一般的流浪記 來到這裡才劃下句點

阿成的夢想是選台北市長,然後總統。我們原先認為他在開玩笑,直接發現他的床邊掛著一張時程表,一路記著接下來的公職選舉年份,才發現他是認真的。
跟幾乎每天中午都到台北恩友中心領餐的趙衍慶一樣認真。
一週一休,他想去哪裡都可以。採訪當天,我們和他約了下次休假,一起到他常去的地方逛逛,結果出發前就被牧師簡訊通知:阿成忘記和你們有約,跑出去了。
好險抵達前他已經被召回。於是我們一起去台北地下街,逛他最愛的動漫賣場,邊走邊聊,聽他極為嫻熟地為我們講解動畫角色,同時努力拼湊他受限於表達能力、始終講不清楚的事。
比方說是怎麼來到恩友中心的?我是和阿成的兩個妹妹,嬸嬸,以及和他接觸過的社工通話,才大略得知他的狀況:爸媽都是輕度智障,媽媽從小就不喜歡他,不准他回家,最後由嬸嬸安排讓社福團體介紹在餐廳工作,同時住餐廳宿舍。

阿成說,因為老闆吸毒,帶著他到山上戒毒,又把他丟掉,最後他帶著一隻狗,在花博公園流浪了18天。18天吃什麼?「都沒吃,只喝水。」
帶著強烈的質疑,我們又跟著他到花博公園,結果到了現場,他又什麼都忘了。睡在哪?在哪喝水,都忘了。倒是我們注意到花博附近確實有許多街友,掛滿塑膠袋的腳踏車,人還在睡袋裡的地舖,堆在角落的行當…我們經過,但阿成都沒有反應。
為求證阿成說的話,我和妹妹通電話。一個還在念書,一個在當護理師,照顧因中風住院的母親,生活都是在低空飛行,力求不落水而已。大妹說,實在不知道狀況。他不住在家裡很久了,平時久久聯絡一次,但也僅止於報個平安的概念。
無法證實什麼。我又和嬸嬸通話,她說理解那是個沒辦法負擔阿成狀況的家庭,但她自己也老了,不可能永遠照顧阿成,最後才選擇送到恩友中心。
關於流浪的日子,還是沒被證實。最後打給台北市智障者家長協會當時協助阿成就業的社工吳鳳安,她才說了確實曾幫他介紹在餐廳洗碗端盤的工作,後來主管自立門戶,帶著他離開,「有一天,他就自己跑到勞工局求助,才又找回來。」中間發生什麼事,又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重新幫他媒合便利商店工作,又因遭霸凌而離職。「但他沒有工作動機,很不喜歡上班。那時候常常在找他。」吳鳳安說。
最後由嬸嬸送來恩友中心,既便捷,又一勞永逸。出去了,不知何時又會流落街頭,在這裡,他可以用最少的工作量,換得足夠過上低限生活的薪資,也有自己的床舖,在床邊掛上紙條,大聲宣告自己要選市長,選總統,沒人會挑戰或恥笑他。
也沒人會不斷問他,那18天流浪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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