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豪

2019年底，我人在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的舞台上演戲。那是首演場，開演大約半小時後，我看見3個觀眾站起來，走上舞台拿著大聲公嗆聲，又拉起布條。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什麼特別的安排嗎？直到我從餘光瞥見布條上寫著：「楊×清一家欠錢不還。」

作為一個創作者，黃明志是成功的；作為一個流量明星，他更成功。他出唱片入圍金曲獎，拍電影入圍金馬獎，做YouTube入圍走鐘獎，從未辜負自己的才華。出道17年，他活得像一場真人實境秀，流量高，但爭議也多，大概就像他的YT影片經常被黃標一樣。

我孫女國小畢業，按學校規定要爬玉山。大家都是爸媽陪同，只有我是阿公。75歲了，還陪孫女爬玉山，一來我在行，二來是太太過世前，叫我顧好孩子和孫子。

今年4月，妮妃雅獲得《魯保羅變裝皇后秀》第16季的冠軍，5月中進入總統府表演，變裝這項表演藝術在台灣的關注度瞬間拔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在風光背後，其實是一段長達近30年的性少數族群自我賦權史，也是一群人在自我認同還找不到定位的社會氛圍中，走出一條路的過程。

灰暗的時代如荒漠，出社會後，Victor不時聽見哪家Gay Bar又被抄掉，「管區覺得不妥，就可以去臨檢，要你拿出身分證。」生存空間一再被壓縮，但總有人願意在荒漠上耕耘。Victor說，當時的活動需要有表演，他想到在台灣很紅的電影《沙漠妖姬》，那是一部講3位變裝皇后搭巴士從雪梨一路往澳大利亞內陸前進的公路電影，直搗中心的命題似乎暗合某種蠢蠢欲動的能量。

變裝皇后作為一種自我賦權的方法，總是前進兩步再倒退一步。約莫2000年前後，Paradise Party因過於頻繁舉辦，日漸疲軟，終至結束。紅頂藝人歌舞團則因921大地震受到重挫，一蹶不振。Lance失去了舞台，到外商公司上班，2008年時受張惠妹的經紀人之邀，在金曲獎上演出，幾乎就是封關之作。Victor則遠赴加拿大和同性伴侶結婚。

身為南部皇后，麻將水晶一直位處邊緣，發跡史也非常坎坷。他在2018年出道，和幾個朋友組成團體，名為「in your face」，有「正面衝突」的挑釁意味。成團的意義是，團進團出，更有利組織完整節目和店家商議合作，但多數時候店家只願意給一首歌的時間，酬勞從數百到2千元不等。Victor告訴我們，當年皇后表演15分鐘加一首大合唱，可以拿到大約5千元的酬勞。近30年過去，不增反減，如何能不厭世？

麻將水晶以洪嘉佑身分受訪時，穿著2022年高雄同志遊行的官方T恤，圖案是一顆流著血的心臟。我問他含義，他說：「那年的主題是『無體之愛』，無體就是沒有身體，不要管這些外在的東西，回到自己原本的樣子，擁抱自己。」我以為流血的心臟代表著大家受傷的心？飛利冰曾說，皇后聊起被霸凌，根本是標配，麻將水晶也同意，說起自己國中時，「水壺常從二樓被丟出去。也曾被同學警告，『下課你就完蛋了。』我現在想起來，如果不是有同學出面調停，說不定我下課就死了啊。」

說到一般觀眾對變裝皇后演出的第一印象，或許能歸結出以下關鍵字：張狂、熱鬧、派對感。或以人設分類，可能有瘋狗、甜心、花蝴蝶、女王蜂。以風格分，又可能融入傳統文化、無極限敢曝（camp）、選美風、暗黑哥特等。基本上可說應有盡有，民歌四十混搭金屬搖滾，張惠妹大戰女神卡卡。

今年4月，妮妃雅獲得《魯保羅變裝皇后秀》第16季的冠軍，5月中進入總統府表演，變裝這項表演藝術在台灣的關注度瞬間拔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在風光背後，其實是一段長達近30年的性少數族群自我賦權史，也是一群人在自我認同還找不到定位的社會氛圍中，走出一條路的過程。

鄧百百算是從反串秀起家，一路走進變裝世界的人。關於反串秀、紅頂藝人、第三性等性別展演，和變裝皇后究竟有何本質上的差別，或許很難真的劃分出界線，但從發展史上來看，也許有跡可循。

我問洪嘉佑，還記得第一次化妝的感覺嗎？他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憑著一股也說不上來的熱忱，他上網自學，看著美妝YouTuber依樣畫臉，逐漸給予自己新人格、新生命，即麻將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