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容14歲搬離西螺後,母親妥善收藏的父親的遺物,即便搬離西螺的大間洋樓,到台中住的是小房子,仍沒丟棄。後來家族移民國外,保存遺物的責任就交給了李雅容。「有一次搬家,明明是15箱,搬家公司卻說只有14箱。」李雅容遺憾地說,失落的那一箱,裡頭有哪些東西已無法明白了。
【思念像是一道橋番外篇】發現自己像父親

父親的書籍在玻璃櫃裡靜靜地存放著,其中一本是日文翻譯的馬克資本論,在台灣尚未解嚴,有禁書令的時代,擁有這樣的書,是要坐牢的。
但許多記憶在她腦海裡保存下來,她的記憶力驚人,童年往事,父親故交,往來親朋,見過的地方仕紳,記憶都清清楚楚。螺陽基金會董事長何美慧對此非常佩服:「那些她童年見過的人,後來都只剩舊照片,她看了照片都還認得,並且記得那些人跟父親來往的經過。」
父親因肺疾久病,但仍關心地方發展,抱病工作,在當第三任鎮長時,還擔任台南縣第一屆參議員。這天採訪,我們跟著李雅容到西螺的故居,鎮公所在人行道上鋪了一塊碑,立意良善,可惜上頭的資料錯了,寫成了台灣省參議員、第二任鎮長。
李雅容看了只輕輕嘆口氣,沒說什麼怨言,語氣略帶可惜地講起洋樓右邊的窗框,當年父親的設計是榮光,時間久了,窗框毀損,整修時不清楚涵義,「就變成榮米了」。她個性很嚴謹,採訪前,我們用電子郵件提供訪綱,她特地印出來,用紅筆批改疏漏處。
父親李應鏜的一生,許多記憶來自於母親與二姊,還有大哥的口述。找出父親申請美援續建西螺大橋的資料,經過是這樣的:父親有記帳的習慣,記帳本中,記錄了1949年,父親到台南請學長吃飯。所為何事?便是請這位學長,幫忙撰寫向美國國務院申請美援的陳情信。

但父親是完美主義者,取信後,發現內容與自己所構思的不同,又鄭重其事地親自寫一封,寫完又前往台南請學長批改。批改後,需要打字機做成正式文件,又請在台南美國新聞處圖書館工作的學長幫忙打字,西螺與台南數次來回,時間冗長,過程中忙碌繁瑣,終於完成,再搭夜班火車到台北,清晨時分將陳情信送到美國經濟合作總署,其後透過蔣緯國的關係,面見蔣介石,獲得首肯,之後美國國務院將130萬美元,匯入父親戶頭,父親再轉交政府。
李雅容說,從小到大,家中若要寫書信,往往找聰慧的她提筆,六姊畢業還未找到工作時,母親吩咐20歲的她,寫信給蔣緯國,請求幫忙謀職。
她第一次寫信給大人物,唯恐失禮,不敢寫,便找班上文筆最好的同學,然而,「同學寫緯國將軍麾下什麼什麼東東的八股文,把我們自己講得很卑微這樣子,我覺得這什麼時代了……。」即便家道中落,但仕紳的風骨是一種素養,一輩子也不會遺落的,她便自己用平實的白話文寫信寄出,雖然後來謀職之事無結果,但過程中蔣緯國派一位少校登門拜訪,顯然信的內容是妥貼的。
李雅容將這些記憶寫在書裡,「這些事情本來沒有聯想在一起,寫到這一段,才想到我跟我爸爸個性一樣,我怎麼這麼像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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