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6日下午,新北市衛生局稽查人員會同新北市調查處調查官,突襲位於新北市中和區中正工業大樓7樓的樂扉寶寶米餅廠房,查緝人員一進到廠房便大聲喝斥:「不要動!」現場工作人員對於大批稽查人員突如其來的搜索行動,都感到相當錯愕。
調查人員控制現場後前往產線檢查,果然發現瓶身上標註「禁用於食品」的工業用氮氣鋼瓶,正以管線連接到包裝機台上,對嬰幼兒食用的米餅進行充氣包裝,旋即要求員工關閉機台,並當場查扣所有工業用氮氣鋼瓶。
外銷中港澳 遭前員工檢舉
樂扉公司負責人蔡文淵碰巧當天也在場,一開始面對稽查人員的到來,他還表現得老神在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直到調查人員要求他提供所有氮氣鋼瓶的單據後,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緊拿起手機聯繫法律顧問尋求協助。
本刊調查,樂扉是蔡文淵名下展裕國際有限公司的品牌,成立於2012年,原本以一般點心為主要商品,2014年開始跨入寶寶米餅市場,因以有機米為號召,還聲稱取得有機工廠標章,更請出小小試吃員拍影片協助行銷,在網路上討論度相當高,除了在台灣各大母嬰通路皆有販售,甚至在中國大陸、香港、澳門都有門市可以購買。
不過,儘管頗受家長青睞,樂扉仍遭到搜索,主因是離職員工小華(化名)向相關單位檢舉,指該公司違法使用工業用氮氣封存食物。對此,新北市衛生局向本刊證實,樂扉中和工廠所生產的寶寶米餅,生產製程未符合衛生安全原則,違反《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第八條規定,已責令限期改正,否則將可能面臨6萬元到2億元之間的罰鍰。衛生局並說,在釐清產品安全性疑義前,他們已對現場近500公斤的米餅產品進行預防性封存,不准再流入市面。
只在意成本 藏鋼瓶躲查緝
身為吹哨者的小華向本刊表示,他之所以會出面踢爆不法,原因是他自己也有2個小孩,對於業者如此黑心的做法,實在無法苟同,為了下一代的健康才決定挺身而出。
曾在該公司擔任幹部的小華解釋,自己是在4年前接觸樂扉,當時該公司號稱各項產品規格都通過ISO及有機認證,老闆蔡文淵還對外表示:「生產好的產品要有良心。」所以他才決定加入,沒想到就職後發現,公司竟違法使用工業用氮氣封存食物,儘管鋼瓶外部就清楚標示禁止用於食品,但蔡文淵卻視若無睹。
小華憤怒地說,蔡文淵還會交代工廠內的幹部,只要遇到衛生或其他稽核單位前來視察,都必須把工業用氮氣鋼瓶藏到陽台或廁所,才不會讓違法的行為曝光。許多員工因為良心不安向上級反應,蔡文淵態度卻相當強硬,就連小華苦口婆心勸他,蔡也只回了一句:「我只在意成本,其他不用多說。」讓他感到相當心寒。
為了證明蔡文淵的確知情且違法多年,小華向本刊出示一張氣體業者開立的檢收單,日期為2017年10月2日,當天業者送來一支氮氣鋼瓶及一組流量計,上面還標註「借瓶」,以免收鋼瓶租金,簽收人正是蔡文淵。
小華說,他對公司只在乎成本卻不考慮食安大失所望,因此佯稱配合,私下則利用工作時間,將使用工業用氮氣填充食物的狀況錄影及拍照存證,並向本刊及相關單位檢舉。
嬰幼兒食安爭議案例
- 2011.11 國內知名大廠「米精」寶寶副食品出現鍋巴般的黑色顆粒,遭疑內含致癌物丙烯醯胺。
- 2017.12 法國乳製品大廠拉克塔利斯(Lactalis)生產的嬰兒奶粉遭沙門氏菌汙染,造成26名孩童生病啟動大規模回收,國內3家業者也受影響下架。
- 2020.05 中國製「特醫奶粉」內含蛋白固體飲料,致嬰兒食用後全身長濕疹,罹患佝僂病。
- 2020.10 日本大廠雪印傳出嬰幼兒液態奶中,疑似混入金屬罐外包裝小碎片,回收大約40萬罐的產品,並承諾會向消費者致歉及進行賠償。
純度打折扣 恐傷嬰孩健康
根據小華所提供的影片,有問題的產品為「LeVic 樂扉有機寶寶米餅」,包裝上強調無添加、無麩質、雙重有機認證,口味則有原味、紅米、胡蘿蔔、紫米、南瓜、香蕉、菠菜、蘋果等多種。
影片顯示,製作過程中寶寶米餅從機台落下,通過生產線的軌道進入食品填裝區,最後在填充機台邊,出現許多大型的工業用氮氣鋼瓶,不斷將瓶內的氣體輸進寶寶米餅的包裝內,緊接著由員工將米餅成袋裝箱,再透過貨車運往各大通路銷售。
為了證明拍攝時間,小華在每段影片都會拿著當天的報紙入鏡,目的就是為突顯業者生產黑心嬰幼兒食品已非一朝一夕,並確實留存廠內長年購買氮氣的進貨單據,要讓業者的不法行徑無所遁形。
以工業用氮氣填充食品究竟會對人體造成何種傷害?林口長庚醫院毒物科主任顏宗海指出,歐盟與美國均將食品級氮氣列為合法添加物,並規範純度需高達99%以上,可作為食物保鮮之用。反之,若有業者使用工業用氮氣,很可能因純度打折,甚至摻入其他的氣體,若用於填充嬰幼兒食品,對孩童的健康確實會有很大的疑慮。
顏宗海並說,市面上許多商品都會使用氮氣填裝,防止食物腐敗與避免碰撞,如洋芋片、餅乾、蛋黃小蛋糕等,填充氮氣還有減輕重量、降低運輸成本等好處,但需使用「限於食品製造或加工必需」的氮氣,而不能用工業氮氣。
工廠環境髒 機台放黏鼠板
長期關注兒少健康議題的新北市議員劉美芳表示,嬰幼兒產品的銷售對象是身體機能較為脆弱的孩童,理應用最高標準來製作,才能確保嬰幼兒食用無虞,但竟有無良業者為求節省成本,使用工業用氮氣填充食品,行為令人不寒而慄,希望衛生局、調查局能通力合作,防止黑心產品繼續流入市面,更期盼市府持續查緝不法,一起守護孩童的健康。
樂扉除了使用工業氮氣外,廠房的衛生環境也是問題重重;小華拿出另一段蒐證影片,只見工廠地上滿是掉落的米餅屑和散落的手套,引來許多蟑螂、老鼠到處流竄,就連機台輸送帶上用來盛裝米餅的白色塑膠盒,都看得到老鼠屎尿,令人作噁。
影片甚至可看到機台上方放著許多黏鼠板,其中一片還黏著一隻半死不活、正在掙扎的老鼠,但工作人員毫不在乎,繼續自顧自地穿梭廠房;就連衛生檢核表上也毫無任何記號或簽名,對比一旁牆上寫著「品質是生命」的標語,可說相當諷刺。
小華無奈地說,公司之前就曾因米餅包裝混入老鼠屎而遭到客訴,但老闆不找專業的清潔單位來消毒、滅鼠,只要求員工大掃除,便宜行事的做法讓許多員工受不了紛紛求去,蔡文淵卻得意地表示:「自己走也好,這樣就不用付資遣費了!」讓小華氣得痛批:「他在螢光幕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這才是這家沒有道德良心工廠的真面目!」
問良心何在 應向大眾道歉
蔡文淵在樂扉官網標榜「以一顆熟齡老爸的用心,用『最自然』『最單純』的食材,做出讓大人小孩都安心的美味點心」,聲稱為了確保生產過程零汙染,費盡心思將工廠重新打造,取得有機工廠標章,就是為了讓寶寶吃得更健康、爸媽更安心!
他在自家品牌形象影片還提到:「我一直覺得做食品是良心事業」「我自己的家人朋友一定要敢吃我的產品。」就連去年12月,消基會針對市售嬰幼兒米製品的鎘含量進行抽驗,樂扉寶寶米餅也安然過關,如今卻被爆出違法使用工業氮氣填充、工廠環境髒亂不堪等,讓小華不禁想問前老闆:「你的產品親友敢吃嗎?你的良心在哪裡?」
對於此次稽查結果,小華希望蔡文淵能拿出良心面對消費者,好好向社會大眾道歉,並接受應有懲處,也盼相關單位能下架這些有衛生疑慮的產品,別讓不知情的民眾繼續受害。
蔡文淵回應:離職員工惡意中傷!
本刊聯繫樂扉負責人蔡文淵,他坦承確實遭調查局、衛生局等單位搜索,相關程序正在處理中;蔡文淵解釋,就他認知,他並未使用工業氮氣,因空氣含氮比例本就占78%,但本刊追問鋼瓶上既已明白標示「禁用於食品」,卻仍將其用於包裝寶寶米餅一事,他則支吾其詞,表示會再對外說明。
對於小華其他指控,蔡文淵則表示,他絕沒有交代員工遇稽查時,要把氮氣鋼瓶藏在廁所或陽台,更不曾說過自己只在意成本的話,公司也從未因包裝有蟑螂或老鼠屎遭到客訴,他強調自己是好老闆,員工資遣費還都會多付,一切指控全是離職員工的惡意中傷,他會循法律途徑解決後,再向本刊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