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鏡到底/舞弓撥弦跳探戈 小提琴家哈德利希的人生練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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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歲那年,一場大火暫停了哈德利希的人生,醫生說他此生可能無法再拉琴。但7年後,重新拿起小提琴的哈德利希在大賽中拿下首獎,成為炙手可熱的小提琴家。(牛耳藝術提供,攝影:Suxiao Yang)
15歲那年,一場大火暫停了哈德利希的人生,醫生說他此生可能無法再拉琴。但7年後,重新拿起小提琴的哈德利希在大賽中拿下首獎,成為炙手可熱的小提琴家。(牛耳藝術提供,攝影:Suxiao Yang)
哈德利希曾是「音樂神童」,走到哪都是掌聲。卻在15歲,大火毀了他的臉及拉弓的右手,醫師說,這輩子可能再也無法演奏。
卻在7年後,他在一場北美最大音樂比賽中摘下第一名,後來又獲得葛萊美等大獎,至今仍是全球最炙手可熱的小提琴家之一。
疫情之後,這已經是哈德利希(Augustin Hadelich)第3次來台灣,偌大的國家音樂廳被塞得幾乎滿座,且聽眾的年齡層明顯年輕許多。

英文德國腔 稍微義大利

不知這是否與哈德利希在疫情期間知名度提高有關,5年前那場大疫,讓以往總是全球跑、以各國五星級飯店為家的他,像所有人一樣關在家中,他卻做一件想了很久的事—錄教學影片。封城之下,自是只能在家錄影,他笑著回憶:「但面對鏡頭說話真的好尷尬,哈哈,光線也不好,效果很糟,一看就是在自己家裡拍的。」過去他只上傳自己的優美演奏會片段,忽然要放上這種陽春影片,還真需要鼓足勇氣,「前幾支影片我都錄了好幾次,才敢放上YouT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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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琴藝驚人,哈德利希(前立者)受訪時笑說自己至今不太愛練琴,「我想沒有人真的喜歡練琴,討厭練琴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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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這幾支居家風影片,居然真的有人看,且越來越多。他也在家裡演奏並上傳影片,舉世恐慌之際,音樂格外撫慰人心吧,這些陽春影片竟動輒數十萬次瀏覽,以古典樂這樣小眾的領域而言,頗為驚人。
哈德利希在7月初來台,這是他此次亞洲巡迴演出的最終站,台北、台南共3場。首場在星期四,並非週五、週六,卻幾乎爆滿。合作演出的是柏林愛樂的子團—柏林愛樂巴洛克獨奏家合奏團,團員多半亦是柏林愛樂的成員。
我們選在他沒有演出的那天進行專訪,工作人員說他會晚一會兒,但很快哈德利希就出現眼前,侃侃而談,不時伴隨各種手勢,採訪結束後我說他滿像義大利人,他說:「我有時確實像義大利人,講話時很多手勢,但我的英文是德國腔,不過手勢啊什麼的好像根深蒂固了,是一種混合吧,就像我可能會遲到2分鐘,不會像德國人那樣提前1分鐘到,但也不會像義大利人那麼晚,哈哈,我算『稍微義大利』吧。」
41歲的哈德利希成長在義大利,自小被視為音樂神童,會小提琴、鋼琴。然而,習琴的初始卻很隨性,2個哥哥都已學大提琴,因此,父親丟了一把小提琴給他。
他出生於義大利托斯卡尼地區,此區以紅酒與高品質橄欖油聞名,到處是葡萄園、橄欖樹。他的父母卻是德國人,在哈德利希出生前移居義大利,父親是農學家兼業餘的大提琴家,母親是小提琴老師,哈德利希是老么,有2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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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利希(右)是德裔義大利人,後來移民美國,德、義、英3語皆通。

五歲學拉琴 被視為神童

「德國家庭有個古老傳統,家中每個人都會彈奏某種樂器,我爸就是業餘的大提琴家,我最早的記憶是爸爸和我大哥一起拉大提琴,全家唱舒伯特的藝術歌曲,那像是德國的民謠。我學音樂也是這樣開始,並不是爸媽希望我成為一名演奏家,我5歲拿到一把小提琴,就開始拉了。」
小提琴最初是父親教他,8歲那年,父親帶他去看小提琴家屋吉(Uto Ughi)的演出,「他在義大利非常有名,琴聲優美、抒情,所謂的『義大利聲音』,意思是有一種義大利歌劇的美感,這對我有很大影響。」德國是西方古典樂的發源地,巴哈、貝多芬等作曲家都是德國人;義大利則以歌劇著稱,寫出《杜蘭朵》歌劇草稿及《蝴蝶夫人》的普契尼正是義大利人。
8歲的哈德利希參加了屋吉的「大師班」,不定期與其他同學一起上課。在古典樂界,「大師班」指知名演奏家開設的短期教學課程。後來父親又帶他陸續拜師。此前,他7歲就舉辦人生第一場音樂會,被視為音樂神童。
父親是個有趣之人,「他很聰明,自己學會很多東西,甚至自己蓋了我們家的房子,也會修理很多東西。他本身不拉小提琴,只拉大提琴,但他小提琴其實教得滿不錯的,甚至比當時很多專業教師還好,他有很多點子。」
年幼的哈德利希一邊上課,一邊四處演出。他解釋:「90年代初,歐洲很流行一種『神童熱』,大家對於小孩子能拉好小提琴這件事非常瘋狂,覺得太神奇了,小孩竟然能演奏這麼困難的作品,那時候風氣真的很熱,只要你在鎮上貼一張海報,說有個小孩要開音樂會,大家都會來看你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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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利希13歲那年的演奏。(取自哈德利希YouTube)
「當你年紀漸長,他們就會對你失去興趣,轉去看更年輕的孩子,所以神童熱其實有點膚淺啦。而且現在我們都知道了,這根本不是神蹟,只要教學方法變得更好,就做得到。但當年那種風潮給了我很多的演出機會,我很早就開始演奏,這對我的音樂成長非常有幫助。」

火燒傷臉手 復健極痛楚

如托斯卡尼的陽光一般璀璨的兒時歲月,卻在15歲那年戛然而止。那是1999年某天,他家葡萄園的拖拉機燃料起火,釀成嚴重火災,哈德利希的上半身被嚴重燒傷,尤其臉部及右手。他被送上直升機,到德國接受治療。
哈德利希不太喜歡回憶那段痛苦往事。依《紐約時報》2010年對哈德利希的專訪,當年受傷後,哈德利希接受多處皮膚移植,醫生告訴他,以後可能再也無法演奏小提琴。他做了好幾個月的物理治療,右手臂才稍微能自由活動。
燒燙傷需要漫長且極痛楚的復健,難以想像那幾年他用盡多大力氣,慢慢地,他的右手又能拉弓。他說,幸而拉弓並不需要很大的活動範圍。但艱難的還包括外觀問題,他做過手術,但每次手術都需住院,讓他情緒低落。他在《紐約時報》那次專訪中說,後來意識到走出家門過著正常生活,更加重要,「我到達一個不再那麼介意自己外表的階段了,然後我發現,當我不再那麼介意,其他人也不再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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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會大合照後一群人自拍。哈德利希(前右)的母語也是德文,與柏林愛樂巴洛克合奏團成員直接以德語溝通。
奇蹟似地,他又能演奏小提琴,只是,熬過漫長的復健期,他忽然就變成大人,不再是那位音樂神童,「沒有人在乎你小時候多麼厲害了,那已經不重要。」他一邊持續復健,一邊努力完成音樂學院的學業。
不知道哈德利希是否曾動念改當作曲家,他說,曾短暫學過作曲,「那段經歷很有趣,正是那段經歷讓我意識到,嗯,我必須更認真拉小提琴。而如果我希望一直演奏小提琴,就必須一直練習、一直練習,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申請茱莉亞音樂學院,然後全心投入。」2004年他20歲,就讀茱莉亞音樂學院的研究生課程,比過去加倍專注地練琴、思考音樂。
第2次奇蹟發生了,2006年,哈德利希參加印第安納波利斯小提琴大賽,一舉摘下首獎。這是北美洲規模最大的小提琴比賽,4年一度。
哈德利希後來接受美國音樂網站Violinist.com採訪時說,他其實一直都不喜歡參加比賽,「但比賽仍有它的意義,從某種程度來說是一件很棒的事,因為它提供了機會。突然之間,我的音樂職業生涯就起飛了。」

受傷後體悟 真心愛演奏

人們驚訝並感動,哈德利希遭逢如此重大的變故,卻仍能再度拉琴,甚至在大賽中奪冠。哈德利希的音樂會自此邀約不斷。
他曾透露,受傷後才明白音樂對他的重要,於是我們問他,是何時發現人生離不開音樂?他答,在就讀茱莉亞音樂學院,還未拿下大獎時,「我偶爾才有演出,很少,幾個月才有一次,大部分時間都在和朋友拉室內樂、聽音樂、談音樂。但是,儘管我對當時的處境滿沮喪,我發現自己真的很享受音樂,即使沒有成功,我依然很快樂!」
他談的是每一位演奏家都無法逃避的靈魂拷問。哈德利希說,對小提琴或鋼琴之類演奏者來說,「我們都太早就學琴,小提琴也不是我們自己選的,是別人幫我們選的。到了某個時間點,我們必須問自己,是真的熱愛小提琴與音樂?還是別人希望我拉琴?或因為我拉得不錯,就一直拉琴?」
他說,小提琴是困難的樂器,童年花了一些時間才學會,也開始感到有趣,「然後是我身邊的人很興奮,像我去德國參加一個兒童比賽,大家都很興奮,也有小型音樂會。我當時很享受這一切,也很喜歡被注意的感覺。我享受的並不單純只有音樂,整個過程我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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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利希自曝是個細節控,與樂團彩排時,會一再討論曲子裡各種小細節。
他說,久了自然認為應該走上這條路。「但演奏家到了某個時刻必須面對一個內在問題,你必須釐清,是因為爸媽給你一把小提琴你就拉琴?或你想靠小提琴成功?還是你真的熱愛小提琴,真心享受它?」
而他的那個時刻,正是受傷後那幾年。他說,在那段沒有演奏生涯、沒有任何成就的時期,他發現自己雖然沒能成功,依然能快樂地享受音樂。拿掉掌聲與名利,一切便純粹而清晰起來。
得獎爆紅之後,哈德利希炙手可熱,出專輯、與全球各大交響樂天團合作,從紐約愛樂、芝加哥交響樂團到柏林愛樂…2015年,他獲得華納唱片首屆音樂大獎,2016年,獲得葛萊美獎的最佳古典樂器獨奏獎。
一帆風順,直到2020年大疫襲來,奪走了無數人命,也奪走無數的工作機會,世界癱瘓。海嘯第一排並不只餐飲與旅遊業,也包括靠現場表演維生的藝術工作者。哈德利希的所有演出,自然也全數取消。零演出,零收入,前方是沒有盡頭的隧道,看不到一絲光。

疫情關在家 錄教學影片

他卻沒有任憑恐懼蔓延。他在家中拿起小提琴,開始錄教學影片,他說,過去在社群平台會貼上自己的演奏會片段,有時會收到一些關於學習技巧的有趣提問,「我就想,欸,其實沒有人在線上真的討論過這種事耶,也許我可以開個Q&A系列,聊聊這些沒人講的音樂細節,但一直沒時間。直到疫情,所有演出都取消,好,可以錄影片了。」
他錄了一系列的教學影片,內容頗隨性,重點是,完全免費。以他這樣等級的古典樂演奏家,若開班授課,往往費用驚人。他謙稱:「並不是有系統的完整教學,就是想到哪、講到哪,很多時候是講一些『我希望以前有人早點告訴我』『10歲時有人告訴我就好了』的東西,有些觀念很簡單,甚至像小撇步,但可以省去很多冤枉路。」
影片拍得簡陋,「我很驚訝,迴響居然這麼大。那時所有演出都沒了,我也得不到觀眾的回饋,所以YouTube上的那些留言,變成我很大的動力來源,覺得真的有人在看,而且真的有幫助到他們,例如我常收到有人寫『我以前一直卡在某個地方,後來看到你說的那句話,突然明白了。』這些回饋讓我很感動,也非常激勵我。」觀眾與他自己都在暗夜中被鼓舞了。
彼時,線上課程也開始竄紅,當然包括古典樂課程。「我有看到有些人在開線上的『大師班』,都有收費,但我當時覺得,我不是為了賺錢才做這件事。」直到疫情減緩,再次忙碌的他才停止錄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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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前一刻,哈德利希(右)與團員們換好衣服,在後台專注地準備上場。

社群雙面刃 需自我省思

談起YouTube,哈德利希進一步說,在他成長的年代,加上他住鄉間,「你想找一段小提琴家的影像,並不容易,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裡買。想親眼看一位大師級的小提琴家拉琴,也難,你得去大城市、買票,這很貴,還得坐在前排,否則根本看不到演奏的細節。你想跟真正厲害的老師學習,更難,得靠人脈跟運氣。」以他自己為例,兒時就換了很多老師,到處找人學琴,「那是花了我極大精力的一段歷程。」
來到YouTube時代,「你不但可以聽別人拉,還可以近距離看他們怎麼拉,這對於正在建立技巧、發展風格的學生來說,幫助非常大,即使你住在鄉下,也不再被困住。」但他接著說:「我也看到一些問題,例如學生太容易模仿他人,這裡抓一點、那裡抓一點,喔好帥喔我也要這樣做,然後拼湊成一種風格。當然,人需要借鏡,但還是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要在某個時刻意識到『這是我喜歡的風格。我不喜歡那樣,喜歡這樣』,但這件事現在變得困難,大家沒有那麼多時間獨立思考、摸索。」
他說,兒時資訊少,反倒有助思考、發揮想像力,「很多時間可以練琴、思考、沉浸、放空,有些念頭自然從腦袋長出來。練琴也沒有特定目標,單純覺得有趣、好奇而研究,並不是處在『2週後我要演奏這首作品』的壓力下練琴,也不是『我要拍個影片上傳』的社群動機。現在世界的節奏太快,對有些年輕人來說,重點變成『我今天要上傳什麼』。我想現在是混合狀態,有些事變得好了,有些事變難了。」
他又說,即使自己錄下教學影片,「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手型、體型、甚至性格都不同,學音樂是很個人化的事,這些影片不是提供標準答案,而是提供一個參考框架,幫你找出什麼對你最有用。我覺得學音樂最重要的不是達成某個『正確版本』,而是聆聽自己、思考、如何面對卡關。」

自曝細節控 偏愛小樂團

人人有不同的特質,但習藝卻也有些共通點。哈德利希的琴聲以優美圓潤且如歌唱一般著稱,像他的老師,有一種「義大利聲音」。此次他接受台灣媒體聯合採訪時卻自曝,自己是個細節控,「也許是在義大利長大的關係,我一生都被歌聲與人聲所啟發,也一直在追求溫暖抒情的、如歌唱一般且盡可能自然的聲音美學。但我也非常注重細膩的細節,注重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他看向隔壁的柏林愛樂成員,笑道:「我會盡量不讓合作夥伴覺得我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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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愛樂巴洛克合奏團並無指揮,但與哈德利希的合奏依舊整齊得氣勢驚人。
專業的決勝點往往正是細節,因此專訪時我們問起這一點,他解釋:「我覺得我長大後越來越龜毛,越來越注重細節,因為小提琴是很困難的樂器,你必須很仔細去留心所有聲音的面向,所以要非常自我挑剔。所有偉大藝術家在這方面也都是自我要求極高。」他說,注重細節已成他的工作日常,「一般聽眾也許不會發現我到底做了什麼細節上的調整,但他們能感受到這段音樂聽起來比較自然,或比較美。」
柏林愛樂巴洛克合奏團的執行長Raimar Orlovsky對我們說,哈德利希與柏林愛樂已合作好幾年,「當年他第一次與柏林愛樂合作時,我們對他的表現非常驚艷。後來我們邀他參與柏林愛樂的巴洛克獨奏家合作計畫,他非常興奮,說他自己也喜歡與編制較小的樂團一起演奏。」
柏林愛樂每次一登台,成員至少數10人,巴洛克合奏團則僅十多人。二者有何不同?合奏團的首席小提琴家Dorian Xhoxhi形容:「最大差別是彼此更親密,也更像室內樂團。我們不需要一位指揮來指揮100人,只有18位音樂家,彼此用眼神、用耳朵就能溝通,反應也更快,這正是室內樂團迷人的地方。」是的,此次的演出並無指揮,節奏依然整齊劃一沒人漏拍、搶拍,氣勢與感染力十足。

研究省錢術 訂機票飯店

當紅演奏家的日常,往往被全球各地的演出所填滿,生活就是搭飛機、住飯店、練琴、演出,無限輪迴。我們問哈德利希,除了音樂,有其他嗜好嗎?他說,兒時喜歡玩各種解謎遊戲,也愛打電玩,對歷史也極有興趣。至於現在,他找到一個奇妙嗜好,「我超會訂機票、訂飯店!我會找一些省錢或免費升級的技巧,像累積里程數、信用卡點數,這幾乎變成我的興趣。航空公司的系統設計會讓他們自己永遠占上風,但如果你夠聰明,還是可從中獲得比航空公司預估中更多的價值,所以這根本像一場遊戲!朋友們就常開玩笑說我可以去當旅行社老闆,順便幫他們訂機票。」
喜歡破關、鬥智,也樂於挑戰。此次他演奏的莫札特曲子,他就自己寫了裝飾奏(Cadenza),裝飾奏是作曲家刻意的一小段留白,讓小提琴家或鋼琴家在獨奏時自由發揮,「即興演奏,用來展示技巧、秀一段。」後來,有些獨奏家會事先寫妥,更後來,大部分獨奏家便沿用這些寫好的現成品,依樣演奏。數百年下來,原本留白之處也都有了固定幾個常被演奏的版本。
哈德利希卻不沿用舊有版本,剛好他學過作曲。「古典音樂一直在詮釋老作品,所以我們都想努力擺脫『每次都做一樣的事』的感覺,想加一些新東西,裝飾奏就是讓曲子有新鮮感的方法。」但莫札特的裝飾奏何其難寫,他形容像「在蒙娜麗莎的畫作加上一筆」,「莫札特的音樂非常平衡,每一段都不太長也不太短,每個樂句的長度也剛剛好,要把裝飾奏完美『嵌進』莫札特的作品很困難。」他說,很早就試著寫,不斷改寫、調整,「第一次公開演奏時我滿緊張,不知道大家會怎麼看。後來我又改了很多次,這次版本是去年修改的。」

琴聲如歌唱 表演當享受

在國內樂團任行銷顧問、也是哈德利希樂迷的楊子宜形容,此次聽哈德利希與樂團的合奏,「他每開始一個樂曲,你幾乎聽不到琴弓摩擦的聲音,琴聲就非常自然的出現在樂團演奏當中,像是他早就處在這段旋律中,這表示他在每一段樂句的開頭,都用非常高的專注力在拉。2個小時的每一首曲目每一個句子開頭都這麼乾淨、自然,很難。」楊子宜也提到,「現在滿少人敢說我要幫莫札特再新寫一段裝飾奏。哈德利希也不是要弄得很完美才呈現,這次不好就下次再改,不斷調整,感覺是不怕失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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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星期四晚間的演出,音樂廳除了貴賓席保留座外幾乎滿座。
楊子宜接著說,此次哈德利希在台北的2場安可曲,皆是電影《女人香》的探戈名曲《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遙),「他去年來台灣時安可曲也是這一首!表示他應該很喜歡,而且也是他自己改編。電影講一位失明的中年男子想尋求人生的意義,他失明了,但還是很勇敢的邀請女生陪他一起跳探戈,他說,探戈之所以棒,是因為在探戈中沒有錯誤的腳步,跳錯了,就繼續跳下去,不用擔心,好好享受跳舞。所以我聽到哈德利希又演奏這首,很感動,他還是堅持做自己愛做的事情。」
不怕失敗,並享受跳舞,享受音樂。哈德利希多年前接受美國媒體專訪時就曾說:「享受演奏很重要。你在音樂廳待了40分鐘,應該好好享受這段過程。當管弦樂的引子響起,我會努力享受演奏的樂趣,享受我正在演奏有史以來最優美的樂曲之一。」
而他的演奏如他所言,不論正式演出或僅是彩排,那神情與肢體都不像在表演,而是正在享受音樂,放鬆的沉浸其中。像他說的,不論成功與否,都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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