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被害者番外篇】結婚45年丈夫只哭3次 李宜殷:真希望他多哭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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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殷(右)幫周經凱穿上兒子的醫師袍。她說,假設此生未能平反,要讓兒子繼續做。
李宜殷(右)幫周經凱穿上兒子的醫師袍。她說,假設此生未能平反,要讓兒子繼續做。
拖到最後,我才問了周經凱的太太李宜殷,一個有點殘忍的問題:「你是否擔心過,這件事就這樣被遺忘了?」
18年,當年出生的孩子,如今都已成年。漫漫長路,她沒有一天想過放棄。即便在法律上能走的最後一條「釋憲」路都堵死了,也只是繼續等著有什麼新的通道被開發,而非坐以待斃。是的,另一個更殘忍的問題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走到生命的終點,這件事還沒平反…你人生最後的這段日子,其實就是浪費了…」
問之前,我就先為冒犯的直言請求諒解,她同理,但聽到問題後仍難掩激動,說:「不會。我死了,我也會要我的兒子接棒。100年,300年,都要做。」我向她的兒子周詮量求證,是否真被母親告誡過可能得接棒求平反?他說:「沒有。但我可以接受。」
周詮量回憶當時,自己父親在新聞上變成「落跑醫生」的感想,是「像獵巫,積非成是。」是否勸過母親放下?他說:「我有勸過媽媽,我們就是做該做的事,不要被憤怒給淹沒。她說她知道。」
知道,但做不到,痛苦也未曾被時間沖淡,尤其今昔對照後,集中隔離一事,無論如何不該也不會是正確決策。此刻仍糾結於誰發布的命令?程序為何?事發是否因時空背景之必然?最多僅改變加害者的面貌責任,被害者的被害事實,真的還有討論空間?
李宜殷翻閱一整疊的資料,那裡頭是她和先生十八年來為平反做的各種努力。
林秉鴻的提醒在此顯得如此實際,但可行:不究責,專注於補償就好。
18年來,李宜殷陪著先生一路打官司,一路敗退,真正的修羅場都在封院結束後,四處求職碰壁,最後離開台北。她提到2人結婚45年,只看過先生哭3次,一是母親過世,二是兒子車禍住進加護病房,第3次,是8年前在台東接受採訪,「談到那被凌遲的委屈,哭得震天價響。」
有驚訝嗎?或者驚嚇?他這樣冷靜、沉默的一個人。李宜殷又說:「我真想他每天這樣嚎淘大哭。他比較內斂,我心裡想還不錯,真希望多一點人來訪問,讓他多哭。」
但這次採訪,周經凱沒哭了。退休後,平反之外,生活還是要過下去,甚至每週請來健身教練,在家裡帶著運動。她拿出手機秀影片給我看,表示平反要有體力,要健康,要強壯。
卻終究可能,抵不過遺忘。擔心被遺忘嗎?她的回答是:「我不會擔心,因為我相信,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我知道這件事情,上天會用你想不到的方式,來給你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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