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鏡到底/寫作是不裝的練習 韓國作家朴相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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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相映的小說以黑色幽默與戲謔著稱,曾形容自己的作品是「害羞講的笑話,獻給那些悶悶不樂的人。」
朴相映的小說以黑色幽默與戲謔著稱,曾形容自己的作品是「害羞講的笑話,獻給那些悶悶不樂的人。」
常有讀者私訊朴相映,向他告解。
告解自己只能偷偷看他的小說,朋友來訪甚至要藏起他的書,或是不敢追蹤他社群帳號,只能透過私訊傳達喜愛,都因怕被懷疑是同志。保守的韓國,從軍中到疫調,屢次發生同志獵巫事件。小說家像偌大林蔭,為不敢出櫃的青春鳥遮風擋雨。
但林蔭之始,文學偶像光環之前,是漫長的練習生日子。37歲的他,從小被父母說憤世嫉俗,為逃離故鄉到首爾,申請十多間大學失敗;為出道文壇,投稿50次沒得獎。不只越挫越勇,越被罵就要越懂得快樂,所以朴相映用幽默回擊歧視。看似走到人生巔峰,但小說家說自己仍在練習「正常」一點。
雖然是見面會,但朴相映一身輕簡出現在松菸誠品,T恤、短褲加New Balance運動鞋,對談人陳雪穿得比他還正式。不只服裝有別,先看他具自傳色彩的小說《在熙,燒酒,我,還有冰箱裡的藍莓與菸》改編的電影跟影集,再看笑吟吟的小說家本人,或許會覺得很不一樣。但朴相映不怕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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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用黑色幽默 諷刺保守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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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熙,燒酒,我,還有冰箱裡的藍莓與菸》改編影集《大都市的愛情法》在社群上熱度頗高,見面會當天,底下坐滿20多歲男女。左側則是對談人陳雪。
會後讀者提問,「老師,你覺得(電影主角)魯常泫跟影集裡的南潤壽,哪個比較像你?」他四兩撥千斤,「這問題我被問過很多次,我每次都說,二個都不像我。答案很簡單,看我的臉就知道。」順勢帶出電影選角內幕,說光找主角就花了3年,幾乎韓國所有男演員都問過,但得知要演男同志就沒下文,「甚至,有人講了一些難聽的話。」
先是自嘲,再把個人容貌問題轉為韓國恐同。今天剛好37歲的小說家擅長用黑色幽默諷刺社會,三言兩語見功夫。2024年,他靠描寫主角在首爾經歷4段戀情、喧囂又孤獨的《在熙》,同步改編電影《在熙的男,朋友》、影集《大都市的愛情法》,在台灣收穫一票讀者。英譯本接連入圍國際布克獎、都柏林文學獎。保守韓國不以同志文學聞名,讓他成為奇花異蕊般的存在,也是繼韓江後另一個受世界文壇注目的韓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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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相映在個人社群上,與台北101耍寶合影。(朴相映提供)
小說家與寶島有緣。除了今年在台灣過生日,也因我們是全世界翻譯他著作最多的國家,包括1本散文、4本小說。這點他在致詞時也提及,聽完陳雪對他小說的讚美,幽默回:「陳雪老師真會說,說得我自己都想買我的書了。」
為何穿短褲出席?其實他在散文寫過,剛出道宣傳時也穿西裝,但隨著身形漸廣,能穿的衣服變少,察覺注重外表這事不啻一種假象,甚至是無謂的自我壓迫,乾脆不裝了。
儘管如此,朴相映不時鬆開又扣上的卡地亞腕錶, 仍吸引我的目光。像在行禮如儀的訪談間,留給自己的餘裕,至少手指還能隨心所欲。數萬元奢華入門錶,也是小說家拚命的證明。他熱愛K-Pop女團,尤其是BLACKPINK和TWICE;憧憬Idol,日子卻像練習生:30歲前的人生,幾乎都在衝刺,發願離開故鄉,力拚文壇出道。
衝刺也體現在來台行程,行軍一般。前一天還在屏東參加南國漫讀節,今天下午就出現在這,席間還要跟酷兒小說家前輩陳雪對談。見面會結束,簽書人龍蜿蜒走道,清一色20多歲男女,臉上興奮之情,等待小說家像面聖。這還沒完,幫讀者簽書後,書店推來一整車近50本小說,要給朴相映簽。書債結清,他表示不需要休息,可直接受訪,便移步採訪地點同時是他留宿台北的誠品行旅。途中攝影又花了20分鐘,但小說家配合遠眺、擺拍,不喊累。

歷50次落選 得文學獎出道

文學偶像,此前是漫長的練習人生。高三時,為了離開保守的大邱,到首爾過上青春期每天偷偷看《慾望城市》《同志亦凡人》的同志生活,申請十多間大學失敗,終於考取成均館大學。從大邱到首爾,對朴相映來說,不只是升學移動,更是不得不的生存課題。
「剛到首爾時,真的很窮,只能住在半地下屋,每天都要跟蟑螂、蜈蚣搏鬥,同時孤獨,要面對新的人。」這段經歷被他寫進小說〈哈姆雷特怎麼樣?〉,講述出道失敗的女團練習生與有自殺傾向的魯蛇男同居。無法分手,只因後者是第一個說出需要她的人。
練習生的戀愛修課,也體現在朴相映20多歲時。那時沒有一天不在戀愛,韓文叫「戀愛至上主義」,「以前我對被愛有匱乏,才會對愛情那麼執著,但現在戀愛在我的生命中不再是優先事項,因為能用文字表達我的內心,和人們交流情感。」
文字代替他戀愛,所以專職寫作以來都單身,這個轉捩點發生在30歲左右。在韓國,作家得透過贏得著名新人獎,才能獲得出道機會,因此,朴相映畢業之後,一邊工作、一邊投文學獎,做過廣告公司、文化雜誌記者和創業促進中心採購員;每天5點起床,到公司附近咖啡廳寫作,寫到上班時間直接進公司順便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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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國,作家得透過贏得著名新人獎,才能獲得出道機會。因此,朴相映畢業後,一邊工作、一邊投文學獎,每天五點起床,到公司附近咖啡廳寫作,寫到上班時間直接進公司。
歷經50次落選,在2016年憑藉〈尋找芭黎絲‧希爾頓〉獲得文學村新人獎,正式出道。「芭黎絲‧希爾頓」在小說裡,是一隻狗的名字,而牠走失了。朴相映說,小說靈感來自真實友人,「他的狗不見了,我們在漢江邊找狗時,我腦中浮現要把這當下寫成小說。」
與其說朴相映擅長把人生的荒唐提煉成小說,不如說他時時刻刻都在想寫作。「從小我就覺得自己要成為作家,所以養成了做筆記的習慣,也會記下朋友酒醉後的話。我跟朋友的聊天群組叫『T-ara』,每個人的名字都改成團員名,這事後來出現在《在熙,燒酒,我,還有冰箱裡的藍莓與菸》裡。類似的例子還有裡面的約會路線,其實都是我戀愛去過的地方…」
隨著影集《大都市的愛情法》爆紅,裡頭場景被韓國粉絲標記在Google地圖上,做成清單瘋傳,「知道這件事時,我心想,也許我可以去開旅行社了。」失戀經驗變現成旅行社資本,雖然是玩笑話,但朴相映認為,寫作本身的意義,便在於賦予過去新的意義。因此,雖然他的小說充滿黑色幽默,讓人又哭又笑,但出發點往往來自憤怒。

因恐同而憤怒 歧視激發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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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朴相映的小說充滿黑色幽默,但出發點往往來自憤怒,包括韓國社會對女性墮胎、HIV、軍中同志等議題的歧視。
朴相映因為韓國恐同感到憤怒而寫,是2017年,韓國發生「A上尉事件」。
韓國《軍刑法》規定,軍人之間有同性性行為可處以2年以下有期徒刑。當時陸軍利用同志交友軟體釣魚軍中同志。彼時,A上尉被查獲,儘管與伴侶是在私人住所發生關係,仍被軍事法庭判有罪,成為最具代表性的受害者。
朴相映說,當時新聞底下,許多韓國網友還謾罵、取笑受害者,比事件本身更令他衝擊,促使他寫下單篇小說〈無人知曉的藝術家之淚和宰桐義大利麵〉。講述2個韓國大兵加入伊拉克重建任務的「宰桐部隊」,漫天沙塵下,是擋不住的男男欲望、隆隆砲聲。「那時我想,喔,在軍隊裡不能搞同性戀嗎?那我就寫給你們看,看我把同性戀寫得多有趣多好玩。」
之後,小說家跟韓國法律,你追我跑一般。2018年,他發表單篇小說〈在熙,燒酒,我,還有冰箱裡的藍莓與菸〉,涉及女性墮胎權益。隔年,韓國憲法法庭判決政府禁止墮胎違憲。同名小說集也在這年出版,進一步觸及HIV(人類免疫缺乏病毒,俗稱愛滋病毒)感染者議題。2023年,憲法法庭判決《後天免疫缺乏症候群預防法》合憲,代表感染者接受治療後即使無傳染力,與他人發生危險性行為,最高仍會被判3年徒刑。這一回,小說家沒追上,或者說走得太快了,法律偏見來不及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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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朴相映(右)獲得第9屆青年作家獎,同年出版第一本小說《無人知曉的藝術家之淚與宰桐義大利麵》。(朴相映提供)
持續用作品回應社會,也是身為創作者的練習。朴相映最新小說《信任的模樣》,寫同志同居的信任難題,也反諷2020年疫調獵巫事件,主流社會對同志的不信任:COVID-19疫情期間,一名男性一晚出入梨泰院5間同志酒吧,被指責防疫破口。韓國保守勢力福音派教會要求公開同志酒吧客戶名單,其後媒體公布相關人士資訊。一時之間,同志遭受罪與罰。
朴相映在其他訪問提到,「我有時會想,這個國家的同志是否有未來。」儘管如此,小說家仍勇於挑戰議題,但也掙扎過,擔心小說處理的議題會過時,「實際上,大眾對HIV的認知仍然很不足,墮胎有罪這類觀念也依然存在。」所以怎樣寫,才是關鍵。朴相映的方法是綿裡藏針:先建立共鳴,再挑戰偏見。
例如他在台灣最知名的改編作品《大都市的愛情法》,觀眾看到一半才知道男主角是HIV感染者,「我透過前面章節讓觀眾對主角『高煐』產生共鳴,等到你已經把心都給了這人,才揭露:『其實,他是感染者,而這沒什麼特別。』」小說家本人也任影集編劇,確保原著刺點不變。

不賣慘魅惑人 反操作抗惡評

在同志非死即傷的韓國文學裡,朴相映專寫邊緣的快樂。或許,這才是他小說最叛逆的地方,證明了同志文學也可以很熱鬧有趣。把朴相映小說推向國際的英文譯者Anton Hur曾表示,「韓國文學的二大主題是:一,我有一個悲慘的童年。二,我正過著悲慘的成年生活。」朴相映的小說正好避開了這二點,也成為100多年前因同志身分遭英國政府迫害的王爾德名言:「我們都活在陰溝裡,但仍有人仰望繁星。」遙遠的輝映。
然而,他不賣慘的寫作自覺,也與憤怒的反抗有關。2017年到2018年,朴相映創作力爆發,短短一年就發表7篇小說,卻有評論家批評朴相映的小說沒有展現身為同志的悲傷,反而跟「平常人」一樣快樂、喝酒,他看了之後很不爽,決定寫更多沒有悲傷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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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國,朴相映(中)的書有如禁書,讀者常私訊他表示自己偷偷地看。換到台灣,或許是《大都市的愛情法》裡的友誼與愛情太動人,當天有不少女性讀者。
對此,小說家本人的說法是,「用沉重的方式去講沉重的故事,本身也不是一個明智的策略。小說不是社會新聞,我的工作,是要用我想談論的議題去魅惑人。」2019年,他辭去正職,專職寫作,努力魅惑。
〈宰桐義大利麵〉有段諷刺異性戀拍同志電影,充滿矯情,「主角們甚至激戰到了一半還哭了!喂!喜歡和男人做愛,甚至不惜遭受世人唾棄,高興都來不及了,哭個屁啊?」完美展現他回擊異性戀對同志文學下指導棋。
寫同志,到底要寫得多特別或「平常」,才不會變成獵奇與刻板?我們聊到他喜愛的好萊塢獨立導演西恩‧貝克舊作《夜晚還年輕》正在台灣重映,小說家分享了他喜愛西恩‧貝克的原因,或可當作解答。
「不試圖用某個特徵去定義角色,而是將角色視為一個獨立的『存在』,就是一部好作品。這部片拍的跨性別人士,對我來說,就是如此。不刻意打破什麼,而是努力將人的生活原原本本展現出來。這樣的作品,總讓我有種『好好地承載了世界』的感動。」
但如何承載世界,又讓人讀來輕鬆?對談間陳雪也好奇,為何保守的韓國能誕生這樣一位小說家?問小說家本人,朴相映說這好像是天賦。「小學畢業典禮那天,有朋友在我的紀念留言板上寫『你真的很好笑』。那一刻,我感到非常幸福,開始喜歡逗人開心。」

表面扮演正常 骨子裡藏反叛

說是天賦,看似簡單,但問他會不會擔心作品不有趣?朴相映的回答展現練習生性格,「把小說寫得有趣,與其說有什麼策略,不如說就是要嘗試各種方法,不斷想這樣改會不會有趣一點?然後把寫好的全部刪掉重來。創作過程,就是在跟『寫得不有趣』搏鬥。」這樣說起來,他小說為人稱道的黑色幽默其實是種武裝?「不如說是我的防禦機制吧,但從結果來看,確實成了我的武器。」
所以小說家不認為自己有多勇敢,只是透過寫作,多了一些跟主流社會比劃的手段。「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常聽到父母說:『你怎麼那麼憤世嫉俗?』『怎麼那麼負面?』其實我不勇敢,反而一直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
這應該是小說家最大也最迷人的悖論了:努力看起來正常,卻又極度厭惡這個詞。「正常總由擁有權力的人定義,但我這個人,喜歡站在反抗的那一邊。對於說三道四的評論家,就想讓他們看看,『你說的正常到底是什麼?你想像的同性戀又是什麼?既然如此,就讓你看看有多不同吧。』」小說是魔術,不是變出幻覺,而是把世界的複雜變到不敢面對的人面前。
陳雪的疑問,或許有了解答:小說的魔術,還有把快樂變到需要的人面前。活在一個基督教氣息濃厚,信仰比例高達3成,壓抑又保守的國家,同志需要笑一笑,再轉身反抗。如同他在第一本小說集後記說的,「這本書是我講的害羞的笑話,獻給那些悶悶不樂的人。」

親子關係複雜 遠離原生家庭

在強調從眾,連下班應酬不去就可能被排擠的韓國社會,反抗當一個「正常人」,會很痛苦嗎?朴相映的回答,同樣矛盾又真實。「我常想著『跟別人不一樣又怎樣?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啊』,但不知不覺間,自己也展現出那種『韓國人』面貌,討厭出風頭的人,在心裡盤算『那傢伙怎麼那麼愛現啊。』」
原來練習生最初的目標,不是成為偶像,而是扮演正常人。
朴相映不諱言,想離開大邱,也是為了遠離原生家庭,母親曾任教師,是虔誠的基督徒,父親在他大學時投資失敗,導致家道中落。他在散文寫,考大學期間,身心出問題,求助父母,被帶到大醫院精神科。戲劇性的是,醫師見了父母後,說他們3人都需要接受藥物跟諮商治療。但最後父母不認為自己跟兒子有病,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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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改編影集《大都市的愛情法》在國際串流平台播出。朴相映也負責編劇。(friDay提供)
關於原生家庭,朴相映在各式訪問裡談得不多。這一回,他向我們描述父母也只說:「他們,嗯,有點奇怪。」2024年某次訪問,他分享的母親軼事是少數例外。
《在熙,燒酒,我,還有冰箱裡的藍莓與菸》出版前,母親要他寄30本給她,好分送給教會朋友,但她不知道書裡都在寫同志。朴相映表面說好,但遲遲沒寄。有天去看母親,發現一本書放在廚房的桌上,他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定睛一看,書上貼著市立圖書館的條碼。「我媽說圖書館系統太棒了,所以不需要買任何書。」包括親生兒子的。
對此,朴相映下的註解是:我有一個很棒的母親。之後母親有看他小説嗎?小說家後來並未明言。但他筆下篤信教會的母親,曾把同志主角送去矯正機構,接受「轉化治療」,或許可見母子關係的複雜。
寫作10年,小說家在保守韓國逐漸長成庇護其他同志的林蔭。如同Idol,有了粉絲。「我的Instagram常收到私訊,例如有人說他從軍隊裡的圖書館借了我的書,但很怕被長官或同袍看到,只好躲起來看或遮住書封。也有人直接說:『我很喜歡你,但因為怕被周圍的人懷疑(是同志),不敢追蹤,只能私訊你。』所以,我的書在韓國,某種程度上,像禁書一樣被讀著,我的電視劇(《大都市的愛情法》)很多人也是這樣遮遮掩掩地看。」

作品預告下架 社群反擊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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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大都市的愛情法》製作期間,朴相映陷入憂鬱症,其中一位導演擅自更改劇本,令他非常痛苦,一度停筆寫作。
談到南潤壽主演的《大都市的愛情法》,朴相映忽然退化成練習生。原來改編過程中,發生了一件影響他人生觀的事。「2023年左右,我得了非常嚴重的憂鬱症。同時,電視劇處在製作階段,4位導演其中1位在沒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把劇本全改了。這讓我非常痛苦,甚至停止了寫作,整天躺在家不出門。」
「在那之前,我人生只有到首爾、得文學獎這類達成某一件事的目標,認為那就是要追求的幸福。但在那之後,我開始覺得能好好地過完一天,就很有意義了。像早上起床,幫自己泡杯冰美式這樣的小事,都能感受到幸福。」
大作家說起了小確幸。但小確幸真有力量,讓他撐過去年的預告風暴。去年10月,《大都市的愛情法》於韓國串流平台TVING釋出預告,5天後因遭受大量保守派人士檢舉而下架。
「我當下氣到快哭出來,在社群媒體上寫了很多憤怒的文字。但後來,我把它當作一個機會,我想,一定有很多人跟我一樣憤怒。我發在X上的文章被大量轉發,一天之內就有600萬人瀏覽。隔天,我接到歐洲記者約訪,他們好奇,『看起來先進的韓國,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最後演員和我,都湧入大量的私訊,其中有仇恨,也有支持我們的。」
幾天後,預告重新上架。影集正式開播,在X登上韓國趨勢第一,熱度超過aespa新歌〈Whiplash〉。練習生這下真的逆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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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會也是採訪當天,剛好是朴相映生日。晚上他在飯店幫自己買了一個小蛋糕,不張揚地慶生。(朴相映提供)
來到人生巔峰,朴相映卻感到戰戰兢兢,「我常常會想,現在會不會就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刻了?」他自陳,不是一個能全然投入當下的人。「很悲傷時,我會拉開距離,去分析『這哀傷的本質是什麼?』面對極度快樂,我也無法沉浸,而是會想『啊,這在我的人生中有什麼意義?』『會不會稍縱即逝?』」這或許解釋了他面對預告被禁,化憤怒為轉機的能力,還有見面會開始前,「被慶生」的尷尬。
朴相映沒跟任何人說這天是他生日,就連出版社潮浪文化也是對護照資料時才知道,決定給小說家一個驚喜。擔任主持人的編輯雅惠在朴相映入座後,拿起麥克風說:「今天是朴作家的生日,我們有準備生日蛋糕。」
隨後在讀者齊唱的韓文生日快樂歌聲中,他捧著蛋糕,表情卻很微妙。是文學偶像配合粉絲慶生,一時忘了做好表情控管?還是感動的同時又抽離?吹滅蠟燭,朴相映說這是他度過最盛大的生日,但晚上回到飯店,又買了一個蛋糕幫自己慶祝。
伴隨朴相映來台行程的雅惠說,小說家跟她分享了一個「趣事」。抵達屏東當晚,縣府主辦方帶他去吃火鍋,但沒人提醒他魚丸會爆漿。朴相映夾起、咬下一顆,舌頭瞬間被燙到,「那一刻,真是難忘啊。」明明是有點衰的事,卻被朴相映變成笑談。
也許Idol的成立,不是簽約、得獎、出道,而是要有讓人快樂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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