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世宏
畢業於倫敦政經學院,立志不做大官,也不做大事。平日最喜歡做的事是閱讀、思考和寫作。最大的缺點是「好為人師」。
當大學選擇妥協、屈服而非反抗,大學的學術自由根基將因此動搖。繼哈佛大大學拒絕聯邦政府改革要求遭凍結22億美元後,密西根大學主動關閉其DEI辦公室、加州大學取消聘任時要求的「多元聲明」,印證了這場意識形態戰爭正逐漸改變美國高教的制度風貌。《經濟學人》指出,這不僅是政策讓步,更是一種「制度投降」,各校校長擔憂長期訴訟風險與失去聯邦補助經費,選擇快速下架政治敏感機制以自保。
川普政府的戰略遠不止於表面。除了針對人文社會科系施壓,其對科學與醫學研究的間接懲罰亦同樣深遠。2025年初,政府突然宣布調降聯邦研究補助中的「間接費用上限」,導致眾多依賴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或國家科學基金會資助的實驗室發生營運困難,已有數千名科研人員因此離職或計畫出走海外。耶魯大學社會學教授克里斯塔基斯(Nicholas Christakis)警告,這等於終結了美國長年吸納全球頂尖人才的優勢。
高等教育作為民主制度的核心支柱,如今卻成為政府權力瞄準的目標。正如2025年4月,《經濟學人》在評論中所言:「這不是潛伏的陰謀,而是公開進行的收編行動。」從哥倫比亞大學到普林斯頓大學,各大學雖資金雄厚,但在聯邦行政工具層層進逼下,幾乎無一挺身對抗。即便如哈佛大學試圖堅守原則,也立即遭受聯邦政府違法濫權的凍結資金與政治攻擊。
許多專家已指出聯邦政府的作為可能有違憲之虞。早在1967年的一個司法判例中,美國最高法院即曾裁定:政府不得以意識形態審查作為高教資源分配依據,學術自由是第一修正案的特殊保障對象。哥大法學教授賈費(Jameel Jaffer)進一步指出,《民權法案》第六章雖授權制裁歧視行為,但必須建立在調查與證據基礎上,政府如今的行動屬「行政恫嚇」,已經明顯違反比例原則與正當法律程序。
當然,右翼對大學的不信任並非始於川普,但在他主導下,這股不信任轉為組織化、政策化的報復運動。過去數十年來,大學已是極右翼文化戰爭的標靶。如今隨著高等教育明顯傾向自由主義、民主黨支持者佔多數,政治分歧也變得更加劇烈。2025年蓋洛普民調顯示,僅20%的共和黨選民信任大學,而民主黨則為56%。教育,已不再是民主社會的共識,而是黨派競爭的延伸戰場。
少數願意堅守原則的大學,往往淪為孤軍奮戰。《經濟學人》分析指出,多數大學擔心即使在法庭上勝訴,也無法阻止政府換其他方式施壓:例如透過學生貸款政策、國安調查或非公開審查,迫使校方低頭。正如衛斯理大學校長羅斯(Michael Roth)所說:「你可能保住了學校,但你生活在威權主義的汪洋裡。」
全球高等教育體系正密切關注美國作為「學術自由燈塔」的動搖。許多歐洲與亞洲國家的大學,特別是與美國有合作或交換計畫的機構,擔心將受牽連或被迫調整內容。部分國際學術會議已開始重審與美國政府資助項目的合作範疇,避免遭遇類似的審查與封鎖。
這不只是美國的文化戰爭,更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共同戰役。唯有全球學術界與公民社會挺身而出,勇於共同捍衛真理,我們才能保住大學自主的靈魂與民主自由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