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馬61的影帝項目中,泰國演員萬洛隆甘迦成了關注焦點,因為他是第一個入圍金馬獎的的泰國演員。萬洛過去的作品全是泰國的獨立電影,這次在金馬入圍的《白衣蒼狗》是他首部與非泰國團隊合作。
為了參加金馬活動,萬洛提早來到台北,除了《白衣蒼狗》的映後與宣傳,他自己也在金馬影展趕場看電影。即使台北天氣陰陰冷冷,又下著不討喜的綿綿雨,萬洛卻說很喜歡,而且拍攝《白衣蒼狗》時是冬天,他們在台中、高雄等地拍攝。回想起來天氣真的很冷,但萬洛的表情卻是很享受的。
那種享受,應該是因為萬洛想起,那時的他正在拍電影吧。泰語用法中,演戲的動詞常以len(เล่น,兼有演戲與玩的字義)來表示,但萬洛說,他不是以演戲(len)的方式在表演,他輕聲說著,他是傳遞者,傳遞導演與劇本所要呈現的,再傳遞給觀眾。他的聲音溫柔極了,可有滿滿的意志貫注。
萬洛大學念室內設計,也是那時開始看起藝術電影。打扮舉止都是簡約現代的藝術家風格,他常演出的,卻是漁民、移工等等的邊緣角色。確定接演《白衣蒼狗》之後,萬洛與新加坡導演曾威量一直溝通了6、7個月,讀還沒完成的劇本,也看移工的紀錄片作功課,直到他與《白衣蒼狗》的那個角色,成為同一個人。
《白衣蒼狗》中那個叫悟姆的泰籍非法移工,是個表面平平靜靜,在偏鄉擔任長照勞動,遇到什麼都風雨不驚的男子。甚至被電影中的雇主春風揍到臉上帶血,他的表情依然都是寧靜的。萬洛是怎麼想這個角色的呢?他說:「他看似平靜,可是我的想像裡,悟姆的身體裡有颱風,很多個颱風。」更說到,那些表面平靜,內心情緒滿滿的人,其實生活中是很多的,喜歡觀察的萬洛,從生活觀察中找到他的參考對象。
他說:「雖然角色是被創造出來的,但是對我來說,角色是真實的人,那些我所觀察的都可以用在這裡,角色的生命力、角色的情緒,我身為傳遞者,要讓觀眾感受得到。」
萬洛以前演出的泰國獨立電影《光陰解剖學》、《頹廢幻夢》等作品都曾參加金馬影展,以前對自己的作品能在金馬影展上映,他就很開心了。對於入圍獎項,他本來不敢想得那麼遠。回想起10月2日金馬宣布入圍那一天,他在網路上看直播,一邊為劇組的多項入圍開心,等到要公布男主角時,他一度不敢看,幾乎想關掉。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期待,會有好的事情發生,他將以《白衣蒼狗》這個作品被看見。直播畫面出現他的名字時,萬洛被情緒淹没了,「因為這一段旅程,這一段認真努力去做的過程,那些付出終於開花結果。」
萬洛無法僅以演員維持生計,一直以來,必須找別的工作做。萬洛有藍帶廚藝學校證書,本來已想在丹麥謀職當廚師,放棄當演員了。但同一時間,《白衣蒼狗》的導演找上他。人生的十字路在眼前展開,一條是12年多年來他意外走入的演員生涯,一條是可以對家中生計負責的道路。他最愛的是當演員,他雖然也喜歡當廚師,但怎麼樣也比不上當演員。
「我想是導演曾威量跟《白衣蒼狗》叫喚我回來的,」萬洛眼神綻綻發亮,埋藏深深的光芒:「我當時把接下《白衣蒼狗》,當成是我最後的一次。我拿所有的東西賭一把,傾注我所有的能力。這樣盡情投入之後,若能繼續當演員,我會很喜悅。就算無法繼續當演員,我也甘願認輸。若能把《白衣蒼狗》當成演員的告別之作,我沒有遺憾。」
拍《白衣蒼狗》的片酬足夠萬洛專注投入準備角色。等到《白衣蒼狗》殺青的那一天,萬洛對身為演員的眷戀甚至更勝以往,於是他明白,自己與演員生涯更分不開了。「有過投注所有心力去表演的經驗,我更加發現,我有多愛這件事。要下決心不當演員就更難了。」萬洛說。
他的確希望透過金馬獎,可以有更多在國外的演出機會。萬洛喜歡楊德昌、侯孝賢、蔡明亮等人的電影,他在《白衣蒼狗》中與入圍金馬獎女配角項目的陸弈靜對戲場面不少。因為陸弈靜亦是蔡明亮的班底,這讓他很開心。說到其他台灣演員,萬洛對《富都青年》的吳慷仁印象深刻,因為同是演員的他,知道那是很用心才能演出的作品。
拍攝現場往往不是很安靜的,他如何專心?萬洛的小技巧是,自己先準備歌曲清單,「比如,這首歌是用來幫助我跳入某個場景情境的。我常用音樂來幫助自己快速安靜下來,就像在冥想一樣,像誦經一樣專注,雖然周圍有很多聲音和干擾,但我仍然能保持專注。音樂是一種進入角色的門。」
以《白衣蒼狗》同樣入圍金馬的春風,在合作時看到萬洛的手機舊了,於是送他一隻新手機。但萬洛拍戲期間並沒有用它,他笑著拿出手機,證明那台春風送的手機他正在使用,並解釋:「我沒有立刻用新手機的原因是,轉移資料要一段時間,但我那時只想專心把角色演好,無法分心。」
我也因此看到,萬洛的手機殼裡,夾著一張紙片。那是他以前在台北喝咖啡吃幸運餅乾時,裡面所附的紙條,上頭寫著:「不管你自己做得到,還是做不到,你都是對的」。他將它視為一種徵兆、一種幸運物,可能,也是一種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