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美國南卡羅來納州格林威郡一名母親結束一天的工作，正焦急等著她返家的年幼兒子迫不及待地告訴她，兩個小丑模樣的男人在他們家附近的樹林裡出沒，一個戴著鮮紅色的駭人假髮，另一個臉上畫了黑色星星，想引誘小男孩走入樹林。
之後，格林威郡又有更多人指認看到行蹤可疑的小丑，還有人繪聲繪影地說小丑在半夜兩點半站在垃圾箱旁，發亮的鼻子在黑夜裡閃爍著。這些怪異的舉報，警方並未等閒視之，但就是找不到任何證據或嫌犯。
然而，傳言從此就像威力強大的傳染病，在全美散播開來。打扮怪誕、令人毛骨悚然的小丑，據報在校園、住宅區或社區附近林地現身，一名佛州居民自稱在路邊拍攝到一個全臉塗白，帶著橘色假髮，散發驚悚氣息的小丑。短短10秒的影片在臉書上爆紅，一共吸引了135萬人觀看：
全球小丑協會主席藍迪．克里斯汀生（Randy Christensen）說，「這每年都要發生的，由於萬聖節即將到來，才會演變成這樣，我們也只能盡量樂觀看待，因為我們是散播歡樂、喜悅和希望的。」
但目前這席捲全美的小丑恐慌，恐怕不是「不給糖吃就搗蛋」的尋常惡作劇。
小心 小丑就在你身邊
大約從今年九月中，臉書和推特等社群媒體上開始出現小丑張貼的恐嚇訊息，這些貼文常鎖定特定學校。二十年來，美國經歷了一次又一次校園槍擊慘案，如今，沒有一所學校敢掉以輕心。
至少37州均傳出目擊扮相可怖的小丑，拿錢或糖果引誘孩童進入森林，或者揮舞著長刀、水果刀甚至槍枝的案例，還有網路上數不清的恐嚇威脅。至今，警方已逮捕了幾十人，其中不少是青少年，一名佛州12歲男童甚至被視為成人，以二級重罪起訴。
他以「耍丑戲」（clouning_around）的代號在社群媒體上留言：「嗨，我在2016年10月7日將殺害七泉市中學的孩子。六年級生，準備好迎接你們的末日吧，這也將是你們人生中最慘的一天！」被捕後，男童說他只是在找樂子，警方卻是嚴陣以待，派出大陣仗警力至校園戒備。
恐嚇和謠言相加相乘，讓「小丑歇斯底里症」越演越烈，美國人的反應也越來越極端。
9月底，俄亥俄州好幾所學校決定停課，原因是一名女子自稱遭到一個小丑攻擊； 維吉尼亞州的警方受夠了民眾一再舉報目擊駭人小丑，乾脆發表聲明，任何超過16歲的人戴著面具或頭套出現在公共場合，將犯下六級重罪。愛達荷州南帕市的警方則必須強力勸阻地方民兵，切勿採取獵殺行動，自行終結小丑恐慌。
社群媒體推波助瀾
研究集體歇斯底里症的紐西蘭社會學者羅伯．巴斯洛謬（Robert Bartholomew）分析，當前美國社會對小丑的恐懼來自兩股力量：社群媒體以及對他人的恐懼。「社群媒體在散布謠言／恐慌上扮演很關鍵角色。在這個日益都會化、冷淡，難以預料的世界中，謠言／恐慌正是我們對陌生人與恐怖份子的恐懼感的一種體現。」
10月4日凌晨，賓州州立大學超過五百名學生在大街上瘋狂追逐，蔚為奇觀，他們接收了社群媒體上有小丑在校園附近出沒的謠言。影片中追捕小丑的學生們驚悚的情緒中明顯夾雜著亢奮，結果呢？當地警方證實根本是虛驚一場。
10月4日，賓州州立大學超過500名學生在校園附近追逐小丑，學生在推特上形容自己有如一群暴民。
美國歷史上第一次出現可怖小丑現象是在1979年，當年轟動全美的大新聞是連續殺人魔約翰．蓋西（John Wayne Gacy）落網，他平時常打扮成小丑，引誘男孩與年輕男子上門，共殘酷殺害至少33人。殺人犯和小丑的連結，從此密不可分。
大眾文化中邪惡小丑形象
其後，改編自史蒂芬金暢銷小說的電影《靈異魔咒》（It）1990年上映，片中主角是名住在下水道的小丑，以殺害小孩為樂。片子大賣座，這個史上最嗜血小丑的形象也深植人心。舊金山小丑學校Clown Conservatory的理事莎拉．摩爾便把當前全面圍剿小丑的怪象，歸罪於史蒂芬金。
恐怖小說大師史蒂芬金在推特發文，呼籲民眾冷靜，他說，「席捲美國的小丑歇斯底里該平息了，他們多數都很善良，讓孩子開心，使人們發笑。」
但在西雅圖從事專業小丑40餘年的查理．克勞士（Charles Kraus）坦承，小丑的扮相原本就會讓人產生不安，對孩童尤其如此。「如果你身高只有80公分，有個人卻穿了雙超大鞋子，臉上塗滿了異樣的油彩，確實可能很嚇人。」
伊利諾州社會心理學教授法蘭克．麥克安德魯（Frank McAndew）說，「就許多方面來說，小丑是結合了一切怪誕事物的完美風暴，他們淘氣、無可預測，你無法辨識他們到底是誰，或他們真實的感受，而他們又令人聯想起實際生活與電影中的連續殺人魔。」
麥克安德魯並預言，美國當前的小丑恐慌不會迅速落幕，「它具有成為都會傳奇的一切元素，大家多少都感到興味十足，我認為我們並不真的希望它終結，也會有源源不絕的模仿者接棒。」
當小丑裝扮成了恐怖象徵
但這樣的看法，教育界和父母們肯定無法認同。隨著10月31日萬聖節即將到來，康乃狄克州新港市已禁止任何人身穿小丑服飾，或配戴「恐怖象徵」。其他城市，為了安撫焦躁不安的神經，警方和市府官員也要求大家不要打扮成小丑。
但那些去醫院裡娛樂病童，讓孩子恢復笑顏的小丑呢？隨著「可怖小丑現象」在全美發酵，小丑帶來歡笑的形象完全被抹滅，許多職業小丑感到自己遭受迫害 ，他們的世界被扭曲成一個病態的玩笑。
全球小丑協會主席克里斯汀生無奈地說，「我懷疑這是不是和當前美國的集體狀態有關…這種事全球其他地方幾乎沒聽說過，唯獨在美國。」
是啊，只有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