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義大利北邊的波隆那。兩位剛剛分別就任的總理,義大利的倫齊(Matteo Renzi)和法國的瓦爾斯(Manuel Valls),意興風發,惺惺相惜,是歐洲政壇的帥哥新寵。
兩年之後,幾乎在同一天,12月4日午夜,倫齊因為修憲公投的結果,不得不辭職下台。12月5日傍晚,在總統歐蘭德幾天前決定放棄連任之後,瓦爾斯迫不及待地辭去了總理職務,宣布參加左派初選,角逐2017年總統大位。
這兩個從來不猶疑踩著自己同志的頭,往上爬的年輕總理,都屬於歐洲左派的民主社會黨(social-democrates)。但是任他們倆再大的權力野心,再多的能量,再高的分貝,都不能挽回整個歐洲左派--包括英國的工黨--兵敗如山倒的強弩之末。
倫齊之所以失去民心,不單單因為修憲的議題過於複雜,而是因為老百姓很快就發現,他言論上的2.0掩蓋不了施政上的「二」,他全力推動的Job Act,不但沒有改善失業率,反而對資方放送了極大的減稅利益。乍看之下,他的法國同僚瓦爾斯,快速竄升為可能勝出的黨內總統候選人,似乎前景看好,其實不然。因為真正讓歐蘭德放棄連任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他個人跌入谷底的民調,主要是社會黨, 甚至整個左派渺茫的勝選機會。法國的右派十一月底才風風光光地辦完初選,出線的費雍勢如破竹。面對來勢洶洶的右派和越來越壯大的極右派勒朋(Marine Le Pen),為了不要落下一個拖垮整個左派的罪名,歐蘭德沒有更好的選擇。
又何嘗只有這兩個被稱為「拉丁兄弟聯盟」的難兄難弟呢?
10天之前,奧地利在第三輪的總統大選中,打敗極右派勝出的范德貝倫,不屬於早就出局的左派社會黨,而是來自一直是小眾的綠黨。就連和歐盟愛恨糾結的希臘,由左派希普拉斯所領導的執政黨,也並非傳統的社會黨,而是更為偏左的極左派。在德國,梅克爾所帶領的基民黨(CDU),早就把社會黨(SPD)擠出執政核心,只是執政聯盟中的配角龍套。社會黨,嚴格來說,已經從整個東歐的執政版圖上銷聲匿跡了。
西歐呢?英國的工黨在布萊爾之後,從2010年起淪為反對黨,而布萊爾的執政成績單連在工黨黨內都備受批評。西班牙的社會黨,一樣被創立還不滿三歲的小毛娃Podemos(We Can)打得落花流水。義大利剛剛竄起的五星運動,正是讓倫齊所領導的社會黨在公投大敗的極左派。
歐洲的社會黨,一直是標榜以在自由市場的經濟體系裏,由政府適度介入來規範資方和保護個人勞工。但是這個新世紀完全沒有框架和管理規範的全球化,和2009年嚴重的經濟危機之後,把志在「創造財富與平均分配同等重要」的傳統社會黨,打得鼻青臉腫,捉襟見肘。面對經濟的萎縮,高漲的失業率,看得到可是吃不到也課不到稅的跨國企業,社會黨政府除了小鼻子小眼睛地監控預算赤字之外,端不出有效的方案,只剩下把越來越小的餅,分給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的老百姓。倒霉的永遠是無法逃稅的薪水階級,和依賴政府補助的弱勢族群,眼巴巴看著不繳稅的跨國企業裁員撤廠,追著全球低工資,揚長而去。
所以倫齊和瓦爾斯這兩個拉丁兄弟,除了說得比唱得好聽之外,實在變不出別的招式。
因此,把歐洲走向極右派排外反歐的趨勢,全部怪罪於湧入歐洲的大批難民潮,實在是冤枉了難民。是整個歐洲社會黨在理念上的棄守,和執政路線的猶疑妥協,才讓極右派乘虛而入,吸引了那些被左派社會黨背叛的選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