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次,鍾瑩瑩終於成功把魚運到歐洲,但講好的接駁卡車沒來,一輛車子好心說要幫忙載,結果整車名貴錦鯉再也沒回來,她絕望到坐在旅館地板上痛哭。她決心尋死,想了完美計畫,但認為有必要告知工作夥伴,「例如其實明年的英國參展可以不用準備了。」連尋死都充滿責任感。
她向夥伴哭訴,夥伴冷靜告訴她,遇到事情可以生氣可以怪別人,但無助解決問題,歸根究柢是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不足,但可以學。「好,反正我有的是大把時間,自殺之前,看有沒有可能把事情做好,就試試看。反正都要死了,明天再死也無所謂。」
名貴錦鯉講究身形、花紋、光澤,鍾瑩瑩學配種,繁殖出的錦鯉在日本、中國、歐洲被以數百萬元標下。她自小口才好,對錦鯉的描述生動:「錦鯉重血統,種魚男生女生要分開養,像男女分校,誰跟誰可以生小孩,血統要純正,例如牠們家族都從小就是美女,爸爸媽媽直到十幾歲還是沒有小腹也不會駝背,就是名家血統。」
我們不求大,5、6個人在這塊土地上安居樂業,就夠了,欲望是無止境的。
花紋更是關鍵,鍾瑩瑩的美術背景派上用場,「一般業者只懂養魚,不懂審美。」她對時尚很敏銳,例如某年去荷蘭參展,「我先繁殖出橘色、二邊有黑線的魚,代表荷蘭皇家足球隊,那年剛好世足賽,一下就賣光。」她連看《鋼鐵人》都靈機一動,繁殖出鐵灰搭配橘金色的金屬感花紋錦鯉,媽媽說這黑也不夠黑、紅也不紅,誰會買?結果又是熱賣。
這些年,外界看她反敗為勝,她說,其實債務還有7,000多萬元。沒想過擴大經營魚場嗎?她笑了,大概是笑我以資本市場開設工廠的思維看待農漁業。農漁民向來謙卑敬天,自有道理,水土有靈:「雲林為什麼這塊地種蒜頭、對面改種花生?魚池也是,這口井跟隔壁那口井是不一樣的,水質不同,我媽媽就說她在這裡可以把魚養得很好,可是她去屏東不會養。養殖業、農業不比工廠可以隨便copy、放大。我們不求大,5、6個人在這塊土地上安居樂業,就夠了,欲望是無止境的。」
她沒再往下說,直到談及2年前在屏東開設顧問公司,教人錦鯉鑑賞、養殖、魚池規劃等等,雲林的魚場交回給父母打理,債務也是。「每個人有自己人生該承擔的東西。」話語裡猶有微怨。父親當年投資房地產,恰好是炒作高峰嗎?「對啊,他是最後一個。人如果要自食惡果,貪念跟驕傲是主因。我看著我爸爸怎麼失敗,就不要重蹈覆轍。」她說,跑到屏東,也是為了減少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