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阿富汗內戰期間,導演沙林珊辛在首都喀布爾拍片,不料火箭炮從天而降,炸死10個劇組人員。幸運逃過一劫的珊辛和其他人匆匆到醫院包紮傷口後,又拄著拐杖,繼續回去拍片。
電影奇人沙林珊辛以一人之力撐起阿富汗的電影業,該國90%電影從業人員都是他帶出來的。
阿富汗人相信生死天注定,珊辛也不例外。他說:「每個人都會死,只是不知哪一天。」隨時可為電影犧牲的他,拍片像拚命三郎,曾4天拍完一部。戰爭阻擋不了他的熱情,地雷區拍電影也不算什麼,只希望為長期受戰事所苦的同胞帶來一點娛樂。塔利班掌權時期嚴禁電影,但黑市買得到他的DVD,連塔利班士兵都會偷偷看。
紀錄片《沒萊塢天王》(Nothingwood)讓觀眾看到珊辛以一人之力,撐起阿富汗的電影業,該國90%的電影從業人員都是他帶出來的。他常說:「這裡不是好萊塢(Hollywood),也不是寶萊塢(Bollywood),這裡是沒萊塢(Nothingwood)。」資金、設備,什麼都沒有,一語道盡在當地拍片的窘境。不會讀寫的他僅靠一台陽春攝影機和舊型電腦,土法煉鋼,30年來完成逾110部電影,因此在阿富汗人稱「電影之王(Sultan of Cinema)」。
因為資源不足,珊辛拍片常就地取材。好萊塢用道具槍、特效,阿富汗戰亂頻仍,火箭砲、AK-47步槍唾手可得,珊辛用的是真槍實彈。他現身說法在沒資源的情形下拍戰爭片,邊說明、邊拿起身旁士兵的步槍擺姿勢,正在拍他的導演索妮雅珂蘭倫嚇壞了,提醒他內有子彈。他卻老神神在在:「安啦,我以前在部隊是指揮官。」
諸如此類的土法煉鋼不勝枚舉。珊辛17歲、第一次被徵召入伍打仗時,有回敵軍攻擊,同袍全部罹難,唯獨他在屍體堆中裝死逃過一劫。
為了在自己的電影裡重現血淋淋場景,珊辛當場殺了一隻雞,加點水就是現成的血水,塗抹在演員身上。此外,阿富汗不支持女性拋頭露面,以致女演員很少,於是珊辛電影裡的部分女性角色,都由他的表親阿里(Qurban Ali)反串。
德法合資的《沒萊塢天王》因主角有趣,加上阿富汗的題材新穎,籌資格外順利。
回溯拍攝這部紀錄片的機緣,珂蘭倫接受本刊電話專訪時透露,10年前,朋友送她珊辛電影的DVD,她當時覺得這個人很搞笑。幾年後兩人見面,珊辛提到小時候愛看電影,不論家人怎麼打他都要溜去戲院。「他不只會搞笑,而是從小夢想當演員、導演,做其他人不想做的事。」珂蘭倫認為,也許這樣的人身上會有觸動人心的故事,便決定拍成紀錄片。
德法合資的《沒萊塢天王》因主角有趣,題材又與電影業相關,加上阿富汗的題材新穎,籌資格外順利,然而,與阿富汗官方文件往來及交涉卻困難重重。珂蘭倫說,阿富汗行政單位很官僚,做事沒效率且標準不一,所幸知名度高的珊辛就像「會呼吸的許可證」,官員一聽說拍攝對象是珊辛,就不再刁難。
阿富汗長年戰亂,在當地拍片,劇組的安全是最大考量。「阿富汗危險無所不在,有層出不窮的綁架、炸彈攻擊等。」珂蘭倫剛去時,保全人員就換了兩三回。後來與當地保全合作,遵循規則,收工時不到處亂闖,因此安然無恙。
珂蘭倫前後花8週拍片,分三次進出阿富汗,「在當地一次停留太久會變成歹徒綁架的目標,多次進出比較安全。」一開始她大陣仗帶了10個人,設備也很多,最後精簡到只剩下她、攝影師和收音員3人,隨身拍攝器材也減少,「萬一發生什麼事,逃跑比較快。」
身為導演的珊辛拍起片來不受控,珂蘭倫放棄主導權、還親自入鏡,才讓拍攝更順利。
阿富汗社會對女性有很多限制,例如為人妻後不能公開露臉。珂蘭倫雖是女性,卻因為是外國人、又是導演,因此包括珊辛在內的當地人都把她當男的,還稱她「先生」,也不要求她戴頭巾,但珂蘭倫為尊重對方文化,還是會戴。
導演通常都很愛控制一切,珂蘭倫如此,珊辛也一樣。珂蘭倫拍珊辛時,珊辛正在拍一部以自己的故事為藍本的電影,不時對工作人員開罵。而他對著珂蘭倫的攝影機,每個鏡頭都以「我親愛的朋友,我很開心能拍這部電影」開場,令她啼笑皆非。和攝影師商量後,珂蘭倫採取兩個策略,一是放棄導演的控制權,二是必要時親自入鏡,才讓拍攝過程更順利。
《沒萊塢天王》今年入選坎城影展「導演雙週」單元,以及倫敦、瑞士盧卡諾等各大影展等,也入圍歐洲電影獎最佳紀錄片,並獲波隆納傳記影展最佳影片大獎。5月在坎城放映後,觀眾起立鼓掌達20分鐘,隨片出席的珊辛表示,當他知道可以去坎城的那一刻,高興地哭了。
這個自8歲開始,就看寶萊塢電影長大的阿富汗電影之王,在接受喝采之餘也發下豪語:「我下一個夢想就是拍好片、回到坎城,角逐最佳影片金棕櫚獎!」
索妮雅珂蘭倫小檔案
- 1966年生
- 巴黎高等師範學校畢業,曾任法國文化廣播電台、法國聯合電台記者,製作廣播和電視紀錄節目 。
- 成就:紀錄片《沒萊塢天王》獲2017年波隆納傳記影展最佳影片大獎。
沙林珊辛小檔案
- 約1960年代中期,生於阿富汗喀布爾,
- 有2個妻子,育有8子6女。
- 成就:1985年拍攝第1部電影,至今逾110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