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錫煌X楊力州 掌中乾坤看人生
紀錄片導演楊力州愛看布袋戲,花了十年拍攝紀錄片《紅盒子》,不只紀錄高齡藝師的傳承使命、探究已故布袋戲大師李天祿與長子陳錫煌兩代國寶間的矛盾,更企圖將傳統布袋戲魅力帶回常民生活。今年,國寶藝術家陳錫煌獲得我國官方主辦最高榮譽文化獎項,再度勾起大眾對傳統布袋戲的好奇,我們將透過兩人的對談,來看這位全方位藝師,何以成為國寶級大師!(以下用姓氏簡稱)
Q:陳師父為何高齡才自創劇團?
陳:我看這傳統的東西快要不見,北部都沒有人關心,我對布袋戲的東西比較有研究,所以79歲我才用我的名字去登記劇團,但是我為什麼不用爸爸的「亦宛然」,因為用這個名字我壓力會很大。
楊:我很驚艷於陳師父的精湛演出,還有終其一生做好一件事情的毅力與態度。當然在對大師的仰望之外,不經意的時候又常常會看到他像個小孩子,眼中就只有在布袋戲如何表演得更好這件事情上;另外一部分的孩子,是在於他多麼的渴望一個來自於父親的摸摸頭,然後跟他說:「嗯!你做的很好」,但或許在真實的父子的世界裡,他沒有辦法得到。對他而言,布袋戲這件事,或者是紅盒子裡面的田都元帥,早就已經是他另外一個哲學意義裡面的父親。
Q:現在還很擔心,布袋戲持續沒落嗎?
陳:你要來學的人,跟那演戲的人都要勤學才可以,布袋戲都是用臺語的文言文,不是一般生活用語,有些年輕人連聽都聽不懂。不過,楊導演在西門町的紀錄片給大家看的時候,很多年輕人不曾看過也是看到哭、很誇讚,這樣就有成功了!
楊:如果你今天關上門來問我說傳統布袋戲會不會消失?我其實,還是悲觀的。因為所有的表演藝術非常多樣,布袋戲不再是生活中重要的選項之一。
Q:陳師父你為何從來「不藏步」?
陳:這樣不對!好東西要快傳出去,藏步藏到後面都不見了。要儘量推廣讓大家都知道才對,像是帽子、戲偶衣服、手的技巧這些都是全世界的財產,我們臺灣更要存起來才對。
Q:關於布袋戲,有沒有印象深刻的事情?
陳:很多喔!像是在出國去表演的時候,還有出國車窗被敲破、整車拍的帶子都不見了。或者像濱江街跟溪洲底,大概延平北路六段還是七段,都愛看古早戲,沒有皇帝角色就不用演了,那是在地人的要求,你若沒把握、沒有學到文戲,你就不用去那裡演。
楊:我不記得幾歲開始愛上布袋戲,但應該是在小學之間,那時候看到最多的布袋戲是在電視上面的黃俊雄布袋戲。後來,因為拍紅盒子的關係也非常喜歡陳師父,像是《飛劍奇俠》非常好看!是少數看到可以用戲偶跟一些小小道具,產生非常有趣的武俠事件的戲碼。這樣一個傳統藝術大師的存在,對臺灣傳統藝術而言是一個驕傲,我們擁有這麼厚實藝術文化的底蘊,在世界各地可以跨越語言的障礙,可以達到人類某種對於表演藝術的渴望。
Q:如何把布袋戲的魅力帶回常民生活?
楊:這個或許我可以一起回答。跟拍十年的過程當中,對陳師父來講,除了去培養更多的演師,他也知道觀眾的重要,所以發現到他會去針對小朋友做演出,因為小孩子在觀看布袋戲的時候是非常投入的。像紅盒子剛開始拍的那時候他到處去巡演、教小朋友甚至做非常多小型的workshop;我們也很努力朝小朋友的方向走,比如讓紅盒子去校園播放,孩子們看到布袋戲的反應非常開心又直接。
此外,陳師父一直都很想要推廣傳統布袋戲傳承和教育,但旁邊的人都有點澆冷水說「沒人學啦」。不過,陳師父竟然在一個會議公開場合說:「我一定要教,我連啞巴都要教」,對我來說這是多麼大的一種悲哀啊!一個國家級的國寶大師,在國外演說很被看重的長者,當他想要把手上的能力傳承下去的時候卻得說出這樣的話,是多麼的一種急切感和擔憂,可以看出師父某種巨大的焦慮。
戲迷觀點
對於傳統布袋戲的印象,不是電視就是廟旁的野臺,漂亮的戲服、小道具和聲光效果非常精彩刺激,長大之後幾乎沒機會看到了。偶然有機會在校園重新看到陳師父如此高齡還在為了藝術賣力演出,一股感動衝出內心!也對傳統的消失同感焦慮!(陳繼旻/車輛銷售)
朱宗慶X賴德和 伴隨鼓聲去逐夢
「有個朋友開玩笑說:在臺灣,知道朱宗慶的人比知道貝多芬的還要多」,跟朱宗慶多次合作的作曲家賴德和表示。朱宗慶至奧地利國立維也納音樂院深造,返臺後曾任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校長、音樂系教授等職,大力提倡打擊樂,培育擊樂人才,創辦臺北藝術大學音樂學系擊樂組、朱宗慶打擊樂團及TIPC臺灣國際打擊樂節等,對臺灣擊樂教育及人才培育貢獻良多。現在就讓我們來更了解朱老師吧!(以下用姓氏簡稱)
Q:十分好奇老師私下的個性是?
朱:我常說,我是一個鄉下長大、打鼓出身的人,在某個時空背景下,能夠進入大學教書,能夠獲得許多獎項與榮譽的肯定,讓人感受到,臺灣是個給機會、給掌聲的社會!至於我個人,跟我比較親近的人就會知道,我是個非常敏感的人,這使我對於藝術專業的追求,始終保有一份敏銳與熱情,有時是因為角色職責以及經驗累積,許多時候必須站到最前面帶領團隊,但其實,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我多半都會選擇退到第二線。
賴:他是言而有信,腳踏實地的人。對人誠懇但並不嚴肅喔!雖然沒有特別趣味的事情可以爆料,倒是可以分享和他們合作印象最深刻的《無題》,首演於國際打擊樂節由美國的辛辛那提打擊樂團演出,它是一首三重奏,樂器包括平劇鑼鼓中的小鑼、鐃鈸和大鑼。首演之後又演奏過無數次,他們詮釋得韻味十足,我想團員都是北藝大畢業,在學時期都修過「平劇鑼鼓」,具備傳統的傳承是主要原因。
Q:打擊樂有什麼獨特的音樂性嗎?
朱:敲敲打打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像心跳一般,因此,我認為打擊樂可以成為一種世界上容易相通的語言。以打擊樂為媒介,人們可以彼此交流,能夠把所有的情感相互連結在一起,有一種四海一家的感覺,這是我覺得打擊樂讓人印象深刻的感受之一。
賴:寫打擊樂曲子與一般樂曲最大的不同是,擊樂是新生的樂種,不但編制、型態尚未定型,甚至連樂器也包羅萬象,只要能發出聲音的東西都可選用,沒有制約沒有邊界。最大的自由也是最大的束縛。
Q:有沒有想過打擊樂,在臺灣可以發揚光大?
朱:在行政院文化獎頒獎典禮上,我說「我始終是玩打擊樂的!」近四十年來,許多頭銜職稱隨著職務的承擔與卸下而變化,但唯一不變的角色就是—我是個玩打擊樂的人!多年來,儘管「公務纏身」,我未曾離開或「棄守」我的專業藝術崗位;相反的,我要求我所創辦的打擊樂團不斷自我精進、創新突破,讓打擊樂的定義更寬廣、更深厚。我堅信玩打擊樂能為社會帶來許多價值!
自維也納回臺,在這塊土地上發展打擊樂,如我所預期,也超乎我想像。雖然我一開始就設下「立足臺灣、放眼世界」的目標,但實在沒有預設,打擊樂能帶我走得如此之高遠、如此之寬闊。如今,臺灣已毫無懸念是世界打擊樂壇首屈一指的發展重鎮;然而,「登高望遠」,現階段的「高點」應要成為下一階段的「起點」,我們才有不斷進步的可能。
Q:個人成就重要,但肩負文化傳承任務更不簡單嗎?
朱:自1982年從維也納返臺推廣打擊樂以來,我的得獎經驗不算少,其中,2000年獲頒國家文藝獎、2016年獲頒國際打擊樂藝術協會(Percussive Arts Society, PAS)名人堂,分別算是國內和國際的專業社群所公認的最高榮譽了。因而,獲頒行政院文化獎對我來說,是一種連結了藝術專業與社會發展的肯定。
當被認為達到高點的時候,我會開始想:那又如何?此刻的我,更加關心整個社群和生態環境的健全發展。臺灣有多元的文化、豐富的素材、自由開放的社會環境,人才多、人民素質高,再加上明確的政策目標,以及不間斷實踐有成,才達致今日的格局。以臺灣的打擊樂為例,發展至今,毫無疑問已經是全世界的發展重鎮──創作作品和演出型態最多元、豐富,演出場次、觀眾數和團隊專職投入工作的人員也最多。
Q5:接下來,還想為臺灣的打擊樂做些什麼?
朱:當你很有熱情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認同你的人會覺得你真的很有衝勁、很勇敢,而不認同你的人則是無法理解你在瘋什麼?這樣的情形,三十多年來在我身上是不斷重複發生的,我的核心從未變過。在臺灣,各項樂種的樂器學習人口和學習環境有所起伏變化,而打擊樂能夠繼續培養學習人口,體制內外的努力扮演重要角色。打擊樂快樂、自然的特質,結合藝術、教育、科技、農業、醫學、運動、生活等領域,使之於新的時代裡能夠持續活躍發展。因此,我們可以大聲說出「打擊樂對社會的幫助很大」,它可以為各行各業帶來加值,這是所謂「全民打擊樂」的理想。
(文化部廣告)
樂迷觀點
打擊樂團的演出,是一個鎂光燈共享的過程,彼此的專業、每一個擊點、在一種最協調的狀態下、一齊璀璨;音域無界:個域的無限擴展與延伸,這是打擊樂最讓我感動、也是傾心之處。2017年的某晚上,朱老師帶領「木蘭」的新劇甫由莫斯科回臺公演,這對從事建築燈光設計的我,在理解如何與時俱進、面向年輕世代創作上的記憶點,有著深刻的啟發性。(孫啟能/光拓彩通照明設計公司總經理)
我們都知道永遠保持對創作的激情,才能有好作品。朱老師與樂團做到了!結合音樂與戲劇,提煉傳統元素融入現代科技,朱老師勇於創新,勇於嘗試,這些對我而言都有極大的啟示與鼓舞。(戴淑姝/協眾國際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長、瓷林品牌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