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演戲終究只是客串。威拉蓬在小說藝術上的層層推進,才真正叫人難忘。台灣首發行的作品《迷宮中的盲眼蚯蚓》,晦澀的書名啟人疑竇,難免好奇是在說些什麼呢?維拉蓬以言情小說的體裁,讓當中角色如盲蚯一般鑽入愛情迷亂的陣式當中,當中她充分發揮泰文深富彈性與難以拆解的特色,將文字使用得如夢境幽微,鑽深泰文韻律的孔洞。
威拉蓬幻麗流淌的文字下,想寫的其實是關於2010年,曼谷紅衫軍示威所帶來的流血衝突,與其所帶來關於人性的種種衝擊。但她不直接寫政治,而把當時泰國政治的混亂,與人置身其中沒有方向感的迷茫,對應愛情小說的種種激情,技法與暗喻主題結合得相當巧妙。
「寫作可以幫助我們觀察事情,但不見能幫助我們理解事情。但我觀察到人總是跟風、隨波逐流。誰去哪裡就去哪裡,朋友去哪裡就去哪裡,但他並沒有真正理解政治。就像讀了很多書,我們也以為自己應該有事情要寫,等到要寫時,才發現原來沒有事想寫,因為我們並未真的理解。」她說。
我問威拉蓬,「覺得台灣人對這本書會有什麼想法呢?」她答以:「我們有滿相似的政治背景,希望同樣可以了解政治虛幻的那一面。政治總想讓我們相信它,然後我們因而失去了自己。我們不知道我們是誰。有時我們並不想要任何特定的政治,我們只想要有工作、有飯吃、有地方休息、有人照應,人類的需求應該是相似的,生活是很簡單的。」
不管《迷宮中的盲眼蚯蚓》,或是她的第二本小說《佛曆西沉與黑玫瑰貓的記憶的記憶》(暫譯),主角終不免以死亡終結。雖多少是因為題材,很難有快樂的收尾,但威拉蓬笑了一下承認:「我可能對死亡有點著迷吧。」
作家在小說裡定了角色的生死。說來,也有點像威拉蓬在Netflix劇集《69兩頭勾》所詮釋的,是一個斷定亡者是否該了結一切的神祕角色。導演Pen-ek Ratanaruang是泰國的知名新浪潮導演,威拉蓬笑著回憶:「導演是我的朋友,他找我去演演看。」
「有人問我一個作家幹嘛去演戲?但我這個年紀,都快要步向人生終點了,就來做做看啊,才會知道是怎麼回事。沒做過的事,我都想做看看。」最近她甚至客串了BL劇。而威拉蓬說到,其實也想來台灣擔任駐村作家,待上幾個月,因為這樣才能真正了解這個地方。
她於今年2月來台灣參加台北國際書展活動,曾與另兩位獲得東南亞文學獎的作家吉妲楠(Jidanun Lueangpiansamut)、納里蓬瑟(Narisapongse Rakwattananont)進行對談。對談場中最受到矚目的,卻是威拉蓬對兒子的教育方式,因為她從來不限制兒子想做什麼,兒子到德國求學後,現在已經在加拿大的大學教書了。威拉蓬自己寫作的開始,多少也與兒子有關。除了想找到對兒子解釋政治的方式,另一方面,也想令愛閱讀的兒子,對媽媽作品印象深刻。
那麼,兒子對媽媽的作品有什麼評論嗎?威拉蓬有些無奈說,兒子學足了媽媽的教育方式,「他就不說什麼。」
「他做什麼,我不表示意見。所以他知道,對我的作品表示讚賞也不必要,因為那就是一種評斷。」但她是完全理解兒子的:「因為他知道自己對媽媽來說很重要。他說這個好、這個不好,媽媽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母子互動的最深處,其實都要對方做全然的自己。
新書資訊
- 作者: 威拉蓬.尼迪巴帕 วีรพร นิติประภา
- 譯者: 梁震牧
- 出版社:聯經出版
- 出版日期:2024/06/06
- 更多資訊請見:https://www.linkingbooks.com.tw/LNB/book/Book.aspx?ID=18474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