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應負起憲政責任提出不信任案　將最終裁判權交還人民

黃承瀚、高鉦詠、柯嘉偉、涂景亮／台灣經濟民主連合智庫研究員

日前，行政院召開記者會，正式公布針對《財政收支劃分法》修法爭議的「不副署、不公布」方案，對在野力量提出反制，並指出未來不排除針對後續窒礙難行的法案比照辦理，行政院長卓榮泰更表明，行政院已經窮盡憲政救濟的各項可能，只剩下不副署這一條路。看在過去一年多的朝小野大政治格局，歷經立法院擴權、憲法訴訟法修法，惡意杯葛大法官人選，令權力分立的基礎遭受撼動， 如今，年金改革開倒車、再度惡修財政收支劃分法，行政權終於不接受「立法獨裁」，發動憲政上的對抗，我們接下來勢必面臨一連串的憲政鬥法與政治實力的對決。

憲政死結能否解開是國家生存的臨界點

在比較政治制度的學術辯論中，一個憲政體制能否有效解決僵局，是學者評估該體制韌性的重點，也是國家民主體制能否存續之關鍵。因此在內閣制國家（如英國），僵局會觸發「信任案」或「不信任案」的對決；即使在體制最類似我國的法國半總統制中，總統亦可主動解散國會訴諸改選，總理更可透過憲法第 49 條第 3 項強行通過預算與法案，進而迫使國會思考是否要發動倒閣，甚至即使在總統制國家，否決後國會覆決所需之超級多數都讓美國國會必須在確認穩定多數的情況下才能推動爭議立法，打破僵局，或是在政治風向不明朗時暫緩導致僵局的法案。

然而，中華民國這部「拼裝車憲法」，即使經過多次修憲而被勉強套用於 2350 萬台灣人民，卻始終缺乏有效的憲政僵局解決機制與良性的運作慣習。憲法增修條文賦予立法院隨時可發動倒閣，卻限制總統不能主動解散國會，只能在不信任案通過後被動為之 ，導致我們面臨今日行政權難為無米之炊，立法權有米不賑的情形，我們必須再次強調，現在的僵局是立院多數的蓄意為之。

藍白兩黨癱瘓憲法法庭使國家運作命懸一線，卓揆「不副署」是執政黨最後一手

令人憂心的是，面對制度缺陷，在野的藍白兩黨並非尋求修補，而是選擇進一步破壞民主體制的運作。去年 11 月憲法訴訟法修惡，數百位法律人站出來指出憲法法庭的癱瘓將不可避免的導致台灣憲政運作逐漸停擺，在兩次大法官提名中，中國國民黨全數不同意 14 位大法官被提名人，民眾黨僅同意 1 位，且民進黨僅支持 11 位的前提下，憲法法庭已停擺將近一年，藍白兩黨聯手封殺司法權的調節功能，拆除了國家憲政秩序的防火牆，這才是真正導致如今政治對抗來到最後肉搏戰的原因。

此外，自去年以降，行政院針因法案窒礙難行八次提出覆議，遭到傅崐萁、黃國昌兩位總召及其背後政黨全面否定。面對立法行政衝突日益擴大，藍白黨人更以癱瘓政府功能沾沾自喜，甚至以修法要挾、叫板行政權，以此來換取他們圖謀的政治利益。

我們可以如此定調：正因藍白兩黨已無視憲法權力分立，其恣意擴張立法權的行徑，最終導致今日「憲政危機」局面，此刻，尋常的制衡手段：憲法法庭裁判法規範違憲與否、提起覆議，面對這頭失控的惡獸，已經徹底失去作用。

知其不可為仍須為之的「不副署」

此等嚴重的憲政問題，其解套方式或須透過憲法建構為之。憲法第37條中明文：「總統依法公布法律，發布命令，須經行政院院長之副署，或行政院院長及有關部會首長之副署。」前些時日，各界人物對「是否副署／公布／執行」立法院所通過的法案有諸多討論。在憲法法庭遭到藍白癱瘓的情況下，相較繼續坐以待斃，任由立法權碾壓式的修法惡意掏空國家財政、阻擋國防預算，甚至伸手侵犯行政權核心領域，「不副署」成了卓揆突破僵局的最後選項。

如中研院法律所研究員蘇彥圖認為，雖以不副署來否決法案的做法，在憲法規範論理上可能有其疑慮，不過行政院院長或可考慮指出，其不副署是錯誤、違憲的，但此刻行政院長仍須不副署，因此係「避免國家蒙受濫權立法所可能造成的巨大憲政災難，不得不這麼做。」也就是所謂的「髒手理論」：即用火來救火，以違憲來對抗違憲 。換句話說，退無可退，知其不可，要緊關頭，仍須為之。

回到修憲的脈絡來看，如東吳大學法律系教授張嘉尹的評論，我國1997年的修憲，並沒有將副署取消，僅係在憲法增修條文第2條略為限縮其範圍，故絕對不能認副署權是假的、是沒有獨立功能的制度設計。套用張嘉尹教授所言：「行政院長並不是總統的傀儡。正因如此，副署制度還是有其意義，它不是空的。如果我們再去觀察比較憲法上的運作的話，可以發現，副署權的運用，使得首相（總理或行政院院長），有足夠的底牌，去做一些政治上的折衝與協調。」

藍白若怯於倒閣即應回歸治理，停止癱瘓政府

至此，憲政僵局這盤大棋理論上應來到最後一手：行政院拒絕執行（副署）立法院通過的法律，兩院衝突已達憲政頂點。如果藍白兩黨堅信自己的修法版本符合民意，堅信卓榮泰內閣違法亂紀、不適任，那麼請不要只做半套。憲法增修條文第 3 條賦予了立法院「對行政院院長提出不信任案」的權力。若藍白真的擁有其宣稱的民意基礎，就應該勇敢提出倒閣，迫使總統解散國會，讓全體台灣人民在新的國會大選中，對這場政治僵局做出最終裁判。

然而，即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藍白兩黨仍不顧台灣人民的福祉，在明知政府停擺將致國家無法繼續向前的情況下，仍提出許多荒謬的藉口堅決不提出倒閣，就像棋局中的棋手懦弱的不敢下出勝負手一樣，這樣的棋手自始就不應上桌下棋，藍白的不作為是嚴重辜負台灣人的期待。

結論已經很清楚：執政黨已下完最後一步棋，球現在回到了藍白兩黨手上。若在野陣營怯於倒閣，擔心在重新大選中落敗，那就證明了他們心知肚明，目前的焦土策略並未獲得主流民意的認可。既然不敢倒閣，在野黨就有責任回歸理性的憲政運作，支持、或至少不應惡意癱瘓執政黨的行政權。台灣不能繼續在空轉中耗損，藍白兩黨必須在發動倒閣接受民意檢驗與回歸理性之間做出選擇。持續做一個不負責任的否決者，挾持國家、人民作為政黨鬥爭的人質，這不該是民主常態，更將被歷史記上一筆惡名。

退萬步而言，不可忽視的中國因素與民主道德秩序的枷鎖

12月14日，卓榮泰於記者會指出，「當下正有一股力量要摧毀國家憲法體制、削弱國家國防安全、破壞國家財政紀律，他必須承擔憲法賦予的憲政責任，善盡『守門人』的職責，就算是拚了命撲倒在球門之前，也要阻止任何違憲行為越雷池一步。」即使有人認為，現在決定不副署不會是最佳時刻，但我們不知道的是，這也許就是守護民主的最後時刻。筆者僭而言明，「這股力量」就是不可忽視的中國影響力，而這股力量夾帶著「民意」的外皮，正要毀壞國家憲政體制。在如此嚴峻的情勢下，行政院此舉仍不免被在野陣營貼上獨裁標籤，但對比權力分立的憲法原初設計，這根本還差得太遠。

民主體制能不能以「民意」促成反民主？從立法院癱瘓憲法法庭及各項濫權、行為來看，其已非「意圖」摧毀自由民主憲政體制，而已是反民主的「具體實現」。為求保衛台灣的民主體制，防衛性民主及國安機制早該啟動，但卻遲遲未見執政黨有所應對。這似乎是由於執政黨負有民主道德秩序的枷鎖，就算反民主的意圖已經付諸實現，國安機制與防衛性民主仍對這種「政治力」的互動退讓，交給權力間進行實質角力。

既然執政黨已展現了底線與克制，結論便相當清晰：若中國國民黨與民眾黨對自身主張有絕對確信，深信主流民意站在自己這一邊，就請接受憲法的最後一道擂台，面對民主社會的終極檢驗。請在野黨即刻提出不信任案，發動倒閣，讓行政院長呈請總統解散國會，將國家權力交還給人民仲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