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話】爸爸還在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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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3年前過世後,很長一段時間我身心俱疲,覺得社會運動不需要我,用盡全力也打不倒敵人。
爸靠著做線香起家,當台商開工廠,全盛時期撐起父母兩邊家族生計,努力養活全家。後來生意下滑,他不得已解雇幾個親戚,家人埋怨他,家族感情也變了。以前親戚一起泡茶聊天,後來變成他一個人坐在那裡,我覺得他有點可憐,就會去陪他。雖然沒話講,但我覺得我是家裡唯一理解他的人。
我本來順著媽的期望,在東區當櫃姐賣化妝品,下班跟同事吃高級餐廳喇賽、買名牌包。念新聞系後,我漸漸接觸白色恐怖受難者、關廠工人、東南亞移工,這些人顛覆了我對生活的想像。有一次,一個外勞被欠薪,協調會上哭得稀哩嘩啦,結束後經過一棵耶誕樹,馬上笑得很燦爛跟我合照,說要寄給家人。他想讓家人知道,台灣有我會幫忙處理問題,我是他們的浮木。那時我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用處。
父親(右)幫陳秀蓮(左)付學費、支持她做社運,為她撐出做自己的空間。(陳秀蓮提供)
開始參與社會運動後,媽很難接受我上街頭丟冥紙、砸雞蛋,唸我像肖婆。反而爸覺得我是為台灣人做事,不但借我卡車、梯子,還說有事他會保我,保證金都準備好了。回想起來,我跟爸很像,很需要被別人需要的感覺。我知道他理解我。
關廠工人抗爭臥軌時,爸淋巴癌復發,我卻忙著在街頭衝撞。有次工作到半夜回家餓得煮泡麵,他跟我講化療的事,那時只覺得他很煩,沒意識到應該多陪他。還有一次,我衝場完去醫院,他很高興跟看護說:「那是我女兒,就是電視上那個人!」3個孩子裡,爸跟我最親,見到我精神就變好,可是我那陣子太累,去醫院一坐下就睡著,也沒跟他說我在抗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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