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別人看到的開心之下是有裂隙的;她必須挪移在不確定的自己、陰暗受挫憂鬱,與每個角色之間,一路走的是危顫式凌波微步。也因此,被鼓勵的力量對她是決定性的,鍾欣凌說:「我就是浮誇的人,所以很多的肯定對我很重要。」
而當你以為對著鏡頭拍照肯定難不了金鐘影后,但因為此刻扮演的是自己,於是鍾欣凌臉上浮動了一些不確定感,讓我覺得很有趣,她說:「很奇怪唷,我一進入角色,會經由她是什麼星座,她可能會有什麼動作,我就變成那個人,那個人是一個確定的人。可是私底下的我,其實是一個不太確定自己的人。」
人本來就是在灰色地帶,這一鍵按下可能是黑,可能是白。而不太確定自己的鍾欣凌,卻意外為自己的演出帶來彈性;往後退了一步,她留出空間,讓角色們互相打量。
她去年花了半年時間拍公視新戲《我的婆婆怎麼那麼可愛》,戲在喜劇的基調上有苦有樂。鍾欣凌演婆婆,本來以為要辛苦扮老,她卻笑:「最後發現我現在也快50歲,我可能天生胖胖的,該垂的地方都垂了,穿上衣服然後梳上白頭髮,好像沒什麼違和感。」
她說喜劇很難,難在喜劇節奏要放鬆,但那放鬆又要鬆得精準。比如到動物園拍戲時,「我們去看紅鶴,然後我的孫子要說『阿嬤,那個紅鶴生的蛋叫紅蛋,白鷺鷥生的蛋叫白蛋。』,導演鄧哥(鄧安寧)就問還有什麼蛋可以弄,我說哦那皮卡丘,於是他就加了『那皮卡丘生的蛋是不是皮蛋』⋯」當中有著與角色即興的契合,她享受這樣的演戲過程。
現在的鍾欣凌,演出飽滿了,但她依然是一個敏感而時時覺察的人。說起年輕時,她工作並不自信,憂鬱到甚至想從九樓跳下去;也說起自己是想討好人的人,「我想要討好人,弄到比較好的狀況,讓所有人工作快、工作開心。」
結果這個深怕自己做不好的過程,最後變成自己的壓力源。追回更深的原因是,小時候她驕縱,人緣曾經不好,從小就怕分組。直到她以幽默為表達,國中時她才當上康樂股長,「如果讓所有人快樂,我很快樂。」「我想要討好你,或者是我想要讓你喜歡我。」
她說話快,有時跳躍,就這麼跳躍回自己年輕時,想起昔日在屏風表演班時,她有個角色處理得很不好,「我在車子裡大哭,覺得自己不會演戲。」然而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呀,說到後來,她臉亮了起來,「快上台之前那半個月,好像所有的手腳就長齊了,在台上怎麼流動都對。但是剛開始時,那個詞還沒進去,手長腳長到哪裡都卡,你就是一個巨大的物體。我覺得演員要克服這個東西,才能到比較美的境界。」這是一個演員跟角色相處,並讓角色在身體之內生長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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