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殯葬業24小時待命的工作型態,讓冬瓜忙到連兒子念幾年級都忘了,父子關係漸漸疏遠,衝突不斷。高中畢業後的某天凌晨,小冬瓜一聲不響地打包行李離家出走,2013年仲夏,他接到父親的電話,「兒子啊,恁爸這次真的花掉了!三鐵共構啦!癌細胞擴散了。」他才急忙結束自己的設計工作室,開始醫院、自家公司兩邊跑。一個月後,父親離世,後事照他遺願從簡處理,小冬瓜也依父親的期望接手公司,那年他不過23歲。
很多人以為,小冬瓜靠著父親的餘蔭,接班之路應該會順遂,事實卻完全相反。父親走後不到一週,承租的會館火速被換了招牌,遺產包括價值3千多萬元的房子、公司所有權、收藏品等,一年內全都被悄悄易主。之後,小冬瓜淨身出戶,自創公司「冬瓜行旅」,卻又遭老東家以父親與他的名號對外攬客,「有3個月業績剩不到3成,差點活不下去。」
父親走後6、7年間,郭憲鴻卡在一場又一場的官司裡,「但我也感謝這一段,那時對方用我跟爸爸的名字、照片去做官網,把流量導過去;我以前認為官網這種東西只要有就好,是他們讓我理解到,現在的老闆不能只懂自己的專業,還要懂得網路行銷、觀察市場脈動。」經營臉書粉專、更新部落格,這1年多來,郭憲鴻還多了YouTuber的身分。
「因為爸爸過世的關係,我注意到原來人走了以後,還有法律、醫療等其他層面的功課要做,才開始拍片,希望藉此讓大家了解殯葬業的事。」更多時候,他想提醒的是「死亡前請先自己做好準備」,寫好遺囑、挑好遺照,辦生前告別式,不是要觸霉頭,而是別留下一堆問題讓後代處理不完。
一步步從傳統殯葬業轉型,革命尚未成功,疫情卻可能讓台灣的殯葬環境改變、一切從簡。「我也算是在這波疫情下的受害者。」不只是事業,走進會館,他淡淡說道:「我媽媽在裡面。」父親剛創業時,有段時間不常在家,是父親的女友陪著他長大,「有次她幫我洗頭,我跟她講:『我可以叫妳媽媽嗎?』她真的就把我當成兒子,視如己出。」後來大人分手,小冬瓜受傷很重,慶幸的是媽媽並沒有因此與他斷開連結。
「媽媽以前會開玩笑地講:『走的時候有憲鴻幫我收,我怕什麼。』」戴著口罩看不出表情,但已出現鼻音,「在這個時間點,媽媽在家裡往生,死因未明,我們公司也必須用最高防疫規格處理。」他想自己接體,卻被員工攔下,就怕老闆出事,大家承受不起。「當郭憲鴻有郭憲鴻的責任,當小冬瓜有小冬瓜的責任。」他逼自己冷靜站在一邊,心裡默默說著對母親的抱歉,疫情當前,該做的是保護客戶、員工與家人,待日子如常,再用自己的方式,好好跟媽媽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