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講一遍還是會衍生100種版本,但謊言編造出來的故事是沒有血淚的,而我現在,正撕裂我的傷口呈現給你們。」(小魚臉書遺言)
晚上11點半下班,林小月(化名)打開手機,才知道妹妹小魚跳樓自殺了。當晚他一個人開車到台北見妹妹最後一面,隔2天,檢察官通知要進行解剖相驗,家人必須先看過遺容。林小月說:「她的眼是張開的,一臉驚恐的樣子,爆瘦的臉,顱骨碎裂、胸腔塌陷。」檢察官詢問家人是否提告?「當下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證據在哪?妹妹什麼都不說,突然爆出這麼嚴重的事情,我覺得應該替妹妹討公道,所以我們決定提告。」
妹妹臉書的發文停在2020年7月3日,遺言這麼寫:「那天他宿醉強暴了我,把我從廁所拖到客廳再扛到房間,他嘴上說著:『再一下下就好。』但他的動作卻沒有停過,掙扎了1個小時後,他達成了,並且用飛快的速度穿好衣物,說跟家人有約要出去玩,留下一片狼籍的房間與虛脫的我。」
這段內容,並非第一次出現。2020年6月,一個名為廖雜的匿名臉書,在長照工作的圈子轉傳,文章內容描述自己遭到性侵,因對方道歉要求交往,兩人因此轉為婚外情關係。另有性侵者的簡訊、錄音檔、合照,雖然圖片用馬賽克碼掉,但這個圈子的人,可比對做出推論:小魚被治療所的老闆廖男性侵。
小魚有二只戒指,一只是買給自己的24歲生日禮物,另一只則是媽媽的嫁妝戒指,因為戴不下,所以送給小魚,祝福小魚能遇到好對象。檢察官把遺物交還家人後,林小月將這二只戒指串在項鍊上。這天在台中街上,他回想最後一次跟妹妹見面:「(去年)6月底,我載她去坐高鐵,那天她的話比平常還要少,我知道她有心事,她跟我說接下來會很忙,大概1、2個禮拜不會回家,要我把狗跟家人照顧好。」
自尊心 縫起她的嘴
妹妹不回家了。林小月跟堂姊小若(化名)到妹妹新北市的租屋處整理遺物,沒發現什麼,妹妹在遺言裡曾引述林奕含的小說:「『一個精緻的女孩是不會說出去的,因為太髒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傷人傷己的針,但在這裡,自尊心會縫起她的嘴。』」他們找到那本小說,上頭也沒寫上任何話語,倒是找到一大袋約300張感謝卡片,都是妹妹從事長照工作時,服務過的對象寫給她的。
我們進入小魚台中老家的房間,小木屋般的裝潢,電視櫃上掛著居酒屋的布條,床頭邊放著小樓梯,是方便小魚的臘腸狗上床陪睡。堂姊小若這陣子都睡在這裡,「我跟小魚是家族裡到外地工作的人,她很了解這方面壓力,跟她抱怨職場,她總是懂得如何安慰我。」小魚離世後,她將小魚的名字刺在脖子上作為紀念。房間衣櫃上,掛著二幅跟房間氣氛不搭軋的書法掛軸,是小魚服務過的長輩贈送的,其中一幅寫著:「讚聰穎伶俐麗質天生、頌樂善弘道淑德慈仁。」粉白梳妝台上,有小魚最喜歡的哆啦A夢玩偶、二張日本朋友寄來寫滿鼓勵話語的大卡片,以及一張張跟朋友們的合照。
「『社會對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強暴一個女生,全世界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連她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罪惡感又會把她趕回他身邊。罪惡感是古老而血統純正的牧羊犬。』」(小魚臉書遺言,引述自林奕含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小魚是台中市北屯區人,父親是計程車司機,母親與哥哥都是工廠作業員。由於家境普通,她與哥哥讀書時就半工半讀,曾在便利商店與百貨公司打工,二人個性都極為獨立。為因應高齡化社會,台灣進行長期照護體系的建構,2007年,長照工作開始被認定為未來趨勢。由於父親要照顧高齡90歲的祖母,母親娘家也有高齡的外祖母,因此小魚高職商科畢業後,選擇就讀台中護專(現為台中科技大學)老人服務事業管理科,是該科第一屆學生。小魚曾因長照工作表現傑出,受邀回母校跟學弟妹演講分享經驗。
臉書上的小魚總是一臉精緻的妝容,她分享好吃的餐廳、美好的旅遊、外拍,以及跟臘腸狗抱著一起睡的合照。剛進入衛生局當約聘人員時,她分享自己因為跑公文,練就穿套裝、高跟鞋奔跑的能力。一篇篇臉書文都充滿勵志言語,推動業務,她寫:「堅定自己的目標,剩下的只有全力邁進,你必須很努力才能感染周圍的人,謝謝主管們及神隊友們的強大後盾。」而業務完美達成,她說:「不要因為波折而降低自己對工作熱情,也許大環境或時機點會產生很多變數,但只要堅定目標,剩下的只有堅持。」感謝長官與各單位外,又對自己加上一句:「我最學不會的就是擺爛。」到台北護理健康大學演講,她寫:「這段路程爬得辛苦,也有滿滿故事。站在台上,想請這群無限希望的種子們,好好確定目標,並堅持下去!」
才學優 挖角給夢想
閨密小安(化名)與小魚從高中開始到二專畢業都是同班同學,小安從其他縣市到台中讀書工作,每當心情低落或生活遇到困難時,就會到小魚家中住。小安說,小魚很懂得言語應對,在學校只要是上台報告都是最佳人選,很受老師喜歡。小魚畢業後,曾在彰化基督教醫院實習、中醫診所當跟診助理。哥哥林小月說:「她人緣好得有點奇怪,當跟診助理的時候,還有婆婆媽媽在她上班時,親自做便當跟小菜送給她吃。在彰基實習,曾經有一位精神不穩定的病患四處叫囂,走過診間的時候跟妹妹對到眼,對她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我妹妹回答:『對!沒錯。』隨後抓著醫生躲進診間。她很懂得臨機應變。」
2013年,小魚進入台中弘道基金會擔任照顧祕書。一位小魚在基金會時期的主管說:「曾有台中望族長輩,個性倨傲不搭理人,但跟小魚相處後,改口稱小魚為老師。」她認為小魚個性擅於同理,跟外籍移工相處到成為好朋友,在許多個案中很受服務對象歡迎,直到最近仍有成年監護案的孩子想見小魚,「但我們不敢跟他們說小魚的近況。」
長照工作必須長期跟老人相處,不容易吸引年輕人投入。對基金會來說,外型漂亮的小魚是難得的年輕人,目標明確、做事細緻,更懂得發揮創意規劃活動,例如老人指甲彩繪、衣服穿搭,也擅長分享工作中與老人互動的溫馨故事,因此時常安排小魚接受媒體採訪,視為年輕人投入長照有前途的看板人物,為了培養小魚,曾讓她前往日本接受照護士培訓1年。
日本受訓結束回台灣後,小魚曾有一段低潮,她認同長照工作,但台灣不若日本,長照這行普遍低薪、工時長、社會地位不高,不容易有更好的發展,當時小魚曾打算改行,嘗試賣過保險、冰淇淋。小魚內心有個夢想,她跟小安2人愛狗也養狗,常一起帶狗在台中綠園道散步,小安說:「她希望有一天能買一塊地,然後養很多狗狗,看狗狗們自在奔跑。」而哥哥林小月說:「她很早就有一個理想,希望未來可以開一家治療中心。」
在弘道基金會任職時,因為一次長照訓練活動,小魚認識了治療所的老闆廖男。廖男,已婚,物理治療系、復健科學研究所碩士,又是大學兼任講師,積極投入長照領域這門生意。一位小魚在弘道的前同事告訴我們,廖男為了挖角小魚,派人專程到台中接小魚到台北面試5小時,除了允諾提供公司讓小魚當住處節省房租開銷,更給了一個夢想:未來若治療所在台中開分店,小魚可以當店長。
「我當時為什麼會答應他不會講出去,並保持這種關係乖乖等他處理完?直到離開他後我開始閱讀《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才明白是因為這件事太髒了。」(小魚臉書遺言)
2017年6月,小魚懷著夢想與理想北上到治療所工作。前治療所的同事小泉(化名)說,小魚很擅長文書作業、公關稿,「她很懂得怎麼把話說得漂亮,每次我們要對外發言、說明,我們都會請小魚幫忙改。」小魚住在公司24小時on call,是工作量最大,但薪水卻最低的人,物理治療師有專業加給,薪水可達5萬元以上,小魚只有3萬元。
每個週六小魚固定回台中,往往把工作也帶回家,常常做到凌晨5點。哥哥林小月說:「她說過去1個人當3個人用,現在(在治療所)一個人當4個人用。」小魚從48公斤瘦到35公斤,家人、朋友發現異樣,但小魚總說是工作忙碌。林小月回憶,妹妹到台北工作第一年的夏天,一次突然在平常日回家,「她看著我,眼神有一種怨恨,後來關在房間裡大哭,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講,後來再問,也只說是工作壓力大。」
被騙了 想同歸於盡
壓力的源頭其實不是工作,而是遭到性侵。2017年10月,小高(化名)接到小魚的電話,一開始小魚只說:「我跟老闆有一些事情。」小高知道小魚崇拜廖男,「以前廖男辦課程,小魚去聽課,她會覺得免費撿到一場廖男的課而雀躍,有點粉絲心態,看臉書都看得出來。」對方是提拔的貴人,小魚到台北沒朋友,又住在公司裡,若兩人走在一起他也不意外。
但小魚告訴他,這段感情的開頭並不好,他聽了心一涼,慢慢等小魚說,才知道她被性侵。時間在8月底,並且沒有報警、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小魚設定給自己,『只要我愛他,我是他的另外一半,那第一次就不是強的。』而這個男生對她下跪、道歉,講了一句話我覺得很關鍵:『我就是喜歡妳,才對妳做這件事。』」
此後小高常接到小魚的哭訴電話。「她最激烈的時候,是開車去載老闆,看到老闆跟老婆的臉書放閃,跟我說等一下接到老闆後要開車衝河堤同歸於盡。」後來小魚讀林奕含的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小高說:「她超崩潰,有一種感同身受,她類似這種情節,發現原來我被騙了,有一種恍然大悟。」
「日子久了,他極致的占有欲開始發揮,只要我跟男生有聊天或吃飯,他就會抓狂,從一開始的爭吵、威脅,到最後的動手,渣男行徑他一樣沒缺少。我開始害怕單獨空間的相處,不管是在家裡或飯店,我的求救聲只會被他的手掌掩蓋,而我的身體就像玩偶一樣,盡情的推打拖拉。能想像嗎,好不容易掙扎到房間門口開門爬出去,卻又硬生生的被人勾著脖子掩著嘴的拖回房。」(小魚臉書遺言)
交往成了蓋過性侵事實的方式,而承諾跟老婆離婚,成了一次次的謊言,每次爭吵,廖男都動用下跪道歉的方式解決。不管是性侵,還是婚外情,都是小魚不能說的祕密。小安因感情問題找小魚討論,才知道她跟廖男交往,那時因為小安生日,3人一起吃飯,她發現兩人關係不像情侶,反而像仇人。「兩個人說話都帶著針,互相刺對方。」她覺得小魚情緒低落,開始每天跟小魚通電話,「她才跟我說,那個男生是恐怖情人,有暴力行為,她有寫(在遺言),也跟我聊過,她想要斷絕關係,但斷不了,那個男生會用苦肉計,暴力行為、哭、下跪。」由於每次小魚提分手,廖男找不到小魚就聯絡小安要求幫忙挽留,小安覺得困擾,後來聽小魚的建議把廖男封鎖。
苦痛中 陷情感圈套
沒發聲不代表沒發生,這世界不只一個廖男,也不只一個小魚。現代婦女基金會性暴力防治組社工督導張妙如表示,性侵害案件發生在加害人或被害人的住所最為普遍,「9成的案件,都是認識的人所為。」根據基金會統計,2014年到2018年協助的1,263件性侵案件,其中因師生關係、家族教養(長輩對晚輩)、趁職務之便的權勢性侵案件,占比16.7%。
張妙如說,當加害者是認識的人,被害者要說出來就有很多考量。「家內亂倫的案子,對方(加害者)是我的家人,講出來,家族的人會支持我嗎?還是覺得我是破壞家族的人?職場上也同樣思考:『如果我將這件事講出來之後,社會文化會怎麼看待我遭到性侵這件事?』」性侵發生時,外界往往指責被害人,而職場上的權勢性侵,一旦說出,代表人際關係與工作都面臨崩壞。
小魚在遺言中提到:「罪惡感還有羞愧感每晚都在向我討債,他卻躺在她的床上入眠。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我每天過得那麼痛苦,你卻好像局外人。』他說,因為他愛我,心裡多痛苦都不會讓我知道。」張妙如認為,「性侵被害者常常連續發生罪惡感跟愧疚感,她描述過程時特別提到這一塊,這幾乎是長時間的,特別是在跟這個人互動的時刻,是很明顯的創傷反應。罪惡感是我們覺得自己犯錯,這攸關社會文化環境怎麼看待性侵。愧疚感是覺得對不起別人,例如:『我長這麼大卻沒有好好照顧好自己,先自責,後面是愧對我的父母。』」
張妙如表示,「當對方是有恩情、沒有什麼大惡的人、是一個被害人很崇拜的前輩,在這種情境下,多數的被害人會原諒對方。」性侵受害者會與加害者交往,往往是這個原因。而當加害者是危險情人時,被害者受困的情況就更為嚴重。「她會陷在裡頭更難跳出來,我們曾經接觸過這類個案,危險情人控制欲高,受害者很辛苦,內在情緒無法紓解,因為她沒有辦法為自己做什麼。」
曾經為林奕含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作序的作家張亦絢提醒我們,「追求行為中,有乘人之危的不高尚形式,『先強暴後追求』,就是一人分飾兩角,讓對象落難,然後自己扮演癡情好人,這當然非常荒謬,社會普遍對這認識很少,但確實存在。『強暴加上情感圈套』,當受害者回過神來,往往會導致比強暴更深的羞恥感。」
「直到那天,有徵信社找上了我,拿著照片告訴我另一個女孩的存在,她希望我退出,成全他們,腦袋瞬間清醒,原來我不過是他想要休閒娛樂時的樂子,那天我毅然決然地離開他。」(小魚遺言)
小魚的家人向廖男提告妨害性自主,新北地檢署調查後不起訴,但並未就權勢性侵這一點提出討論,家人認為調查過程草率偏頗,聲請再議,高檢署認為偵查不完備,於2021年4月重啟調查。截稿前,我們致電廖男詢問事情始末,廖男說:「不方便談,現在交由司法處理,謝謝。」
2018年10月,因為治療所遲發薪水爆發離職潮,小魚也離職,轉往新北市衛生局工作,並與廖男斷絕往來。在小魚的遺言中,廖男曾在衛生局大樓外守候堵人。根據不起訴書所載,2019年10月小魚搬到新的租屋處,廖男仍到該租屋處糾纏,經房東出面勸阻才離開。
2020年3月,小魚錄取輔仁大學非營利組織管理碩士在職專班,她在臉書發文,感謝人生經歷的一切,「因為老服科系及學歷遇到很多很多委屈(長照1.0時期這個科系真的遭受多方挑戰啊…),中間的辛酸苦辣真的無法言語,但也謝謝這些遭遇造就現在堅強的自己。」大半人生投入長照這份跟社工一樣含有志業性質的行業,她有著認同與生根感,打算繼續向著夢想與理想前進。
遭爆料 身心已崩潰
但內心遭性侵的傷口並沒有好轉。2020年6月,為了紓解內心壓力,小魚在匿名臉書廖雜發文,之後被廖男提告妨礙名譽,而廖男的妻子也提告妨害家庭。7月3日,衛生局收到黑函,黑函指控小魚關係混亂、勾搭人夫,另附上4張照片:2張是小魚與廖男的合照、一張是小魚與弘道基金會的前同事合照,第四張則是小魚與衛生局一位已婚男同事的聚餐照。
衛生局科長與人事室主任因此開會約談小魚,該場會議有錄音。此時,小魚面臨私領域侵入工作領域的壓力。而會議期間的下午4點15分,小魚又收到新聞記者傳訊,詢問她是否與廖男、已婚男同事有婚外情?「是否用匿名檢舉、散布謠言、利用職務之便調機密資料檢舉,惡整治療所?」這又帶來另一個巨大壓力:自己的私事將結合不實指控,變成一則前小三挾怨報復的新聞。
社運人士王奕凱表示,「如果發生黑函檢舉,批評公務員私生活,新北市衛生局都是冷處理、不理會,那天約談是因為有新聞媒體打電話說要爆料。」一位衛生局員工私下向王奕凱表示,這場會議根本不該召開,屬侵犯私領域,另一位員工則告訴我們:「衛生局對外宣稱是員工關懷,但關懷有其程序,需要有專家學者列席,這場約談不符合程序。」
就王奕凱了解,會議中,小魚哭訴自己遭廖男性侵並轉為婚外情關係的過程,衛生局長照科科長知道小魚被徵信業者跟監,曾詢問小魚要不要搬到科長家中借住躲避。一位徵信業者向我們透露:「小魚自殺的事件中,至少有3家徵信業者介入。」
下午5點44分,小魚以遺言回覆記者訊息:「『如果被車撞了,至少還有一灘爛肉讓人家可憐,而妳呢?連渣都沒有。』謝謝你,在你的不斷挑釁與刺激下,我妥協了。」下午5點46分,她在自己的臉書張貼遺言,會議結束後便在衛生局大樓內失蹤,晚間11點跳樓自殺。
「你們贏了,要跟這些記憶共存好難,我知道很多人愛我,但我恨我自己,願用這條命,讓真相浮出檯面。」(小魚臉書遺言)
林小月說,黑函與新聞媒體所了解的,都是不實指控,並質疑:「為何小小的職員,要受到新聞媒體公審?」好友小高說:「大家著眼在性侵,但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把小魚弄死的?衛生局說是員工關懷,什麼樣的關懷把人逼到跳樓?你們知道她被性侵,有沒有想辦法協助?心理衛生也是你們的業務職掌,如果沒有協助,你們是非常非常失敗的員工關懷。這場會議是施壓?還是關懷?這要界定清楚。」小高說:「對我來說,這很謀殺,要把一個人殺死比較難,但要讓她受不了,而選擇走(離職或自殺)的方法卻有很多。」
王奕凱在臉書揭露小魚事件時,廖男與妻子也接受媒體採訪,在新聞報導中,王奕凱發現:「廖妻覺得治療所被勞檢,是小魚檢舉的,但其實是我檢舉的。」2020年初,王奕凱接獲陳情,治療所除了違反勞基法外,又有二起長照服務糾紛,便透過新北市議員進行檢舉,治療所因此被勞檢、開罰。「那時廖男就一直找犯人(檢舉者),他覺得被針對,他老婆認為是小魚的報復,我們可以想像,那個(對小魚的)反擊力道有多大。」
走絕路 最極端報復
王奕凱認為,新聞媒體的爆料,是壓垮小魚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如果你問是什麼人對小魚造成社會抹殺?元凶當然是廖男,他們後來透過媒體報導對小魚不利的事情,例如婚外情、找黑衣人打我(廖男),都是單方面指控。」一位社會新聞記者解讀,小魚張貼控訴遺言後跳樓,如同過去穿紅衣上吊的女性,「是最極端的報復,也是以死明志、自我澄清的方式。」
2020年2月,小魚在臉書分享一張旅遊照,是25歲時,她到澳洲流浪一個月,她說那段漫無目的的獨處時光,讓她認識自我,發現人要為自己而活:「『我們都比想像中的自己,還要勇敢』是我回國後每份簡報的結尾。」她把這句話設定為臉書簡介,告訴自己,要傾聽內心的聲音,要勇敢選擇,要讓自己的工作更有挑戰,更有成就,她說:「努力達成,才是認真活著的證明。」
小魚1991年生,她的夢,墜落在2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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