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懺悔錄」,朱天文說,「首先是女兒對父親的懺悔錄」。她表示,當年父親朱西甯很尊重3個女兒,也不以老師自居指導孩子,幾乎是放牛吃草。「我們青壯年時,為了自己的事情跑進跑出,東奔西忙,做這個、那個,看到父母多有不耐煩。後來父親人生最後的時光是海盟(朱西甯外孫)陪伴,真正的滋潤父親也是海盟。相較之下,我們是很粗礪的中年。那時我們不懂,如果重來,會溫柔一些。」
另一種懺悔,是在小說本業上對父親的懺悔。朱天文說,「當年大家都說胡蘭成是漢奸,但父親接待胡蘭成執弟子之禮,義氣相挺。我們受教於胡蘭成,也受胡蘭成引漢代揚雄『文章小道,壯夫不為也』的觀念影響,將小說視為一藝而已,認為『士志在天下』。」由於曾自我期許為「士」,將小說看成「一藝」,朱天文與妹妹朱天心當年覺得身為公共知識份子,政治、經濟什麼書都要讀,還應有各種社會參與,所以和父親雖是同道、同業但不同路數。
朱天文坦言,「父親對小說家的自覺意識很強大,在小說這門行當一直挖掘、開拓各種可能性,但我和天心沒興趣。」她說,以前因不在乎,不大看父親現代主義時期和種種實驗作品,某方面來講,就是分心太多。到了今天,也就是當年父親因生病跟上天祈求「再給我10年,把《華太平家傳》寫完」的那個年齡,朱天文才懂得不能看輕「一藝」、視為小道,「能把這一藝做到極致,就是一生了。」
因拍《願未央》,朱天文重讀父親的作品,「這時才覺得父親做為一個小說家比我們盡責多了,比起來,受胡蘭成『士志在天下』看輕小說這門行當的我和天心就是業餘。父親專心做自己想做的,但當年我們甚至有點看輕他。現在他不在了,我們才明白,也想還他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