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的曾振楠與詹家龍及2名義守大學教授一起說服高速公路局,2007年,高公局將國道三號的防護欄增高,以提高蝴蝶的飛行高度,避免蝴蝶受車流捲起的風速影響,甚至,若監測到紫斑蝶飛過的數量每分鐘超過300隻,高公局會封閉北上的外側車道,讓紫斑蝶安心飛過。「國道讓蝶道」措施,讓紫斑蝶飛過此處時,死亡率從3%逐年降到0.15%。
盛讚美麗 是一種歧視
紫斑蝶常見,然而隨著開發及氣候暖化,台灣的紫蝶幽谷正在縮小中,早年,聚集10萬隻以上紫斑蝶的大型紫蝶幽谷,在台灣共有21處,如今僅剩個位數。《消失的紫斑蝶》片中更提及,台灣現在有四種較常見的紫斑蝶種類,但十分美麗的「大紫斑蝶」已於1960年代在台灣絕跡。
詹家龍曾經去過全球另一處有越冬型蝴蝶谷的地方:墨西哥。每年秋天,來自加拿大、美國的「帝王蝶」會集體飛往墨西哥避寒,一個大型蝴蝶谷可以聚集上百萬隻帝王蝶。相對台灣人對紫斑蝶的漠視,詹家龍曾在著作《紫斑蝶》一書中提到,墨西哥十多年前開始重視帝王蝶的保育,當地人都知道,踩死一隻帝王蝶要罰100美元。
我們問起墨西哥之旅,詹家龍說,許多人對墨西哥的印象是會砍人頭的毒梟,但追蝶多半在山上。他又說:「大家常覺得山上很危險,其實山上不危險,山上沒有人,有人的地方才有危險。」他愛山、愛大自然,迷戀蝴蝶與昆蟲的世界,至於人類世界,他似乎不怎麼熱衷。
製作《消失的紫斑蝶》的電影公司「牽猴子」總監王師,對詹家龍的形容十分傳神—昆蟲痴漢,「他所有這一生的精力都放在昆蟲研究。他在講昆蟲的時候,跟做一般事務性溝通時,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至於談昆蟲之外,「他真的很難聊,哈哈。」但王師也說,拍紀錄片是寂寞的工作,「尤其拍山林或生態物種,一待就是10天半個月,旁邊不會有人。」他說,他所認識的生態紀錄片導演,說話都偏慢。
熱愛昆蟲或山林之人,通常可能也不會太喜歡「人類本位」,詹家龍亦如此,他談到紫斑蝶之美時,就忍不住說:「大家要跳脫『蝴蝶很美麗』的觀念。為什麼要保護蝴蝶?因為牠很美麗。為什麼蝴蝶很重要?因為牠很美麗。這樣子太⋯這也是一種(外型)歧視。」他認為蝴蝶不該為人類服務。
他又說,紫斑蝶難拍,原因之一也是因為牠美麗,「當一個東西很美,沒有缺陷,你會不知道要拍什麼。」又說,研究蝴蝶的人通常最感興趣是毛毛蟲時期,「因為牠千奇百怪,長得很酷,像酷斯拉之類的。毛毛蟲就是蝴蝶的缺陷,也是蝴蝶最有趣的時候。」
滿身孤勇 冷對勸阻聲
他對人間世俗的不以為然,還透露在另一件事。當他談到最快樂的時光是單純的追蝴蝶、浪費時間之時,接著又說:「很多人說研究蝴蝶又不能賺錢,也不能吃,或者問蝴蝶可以抗癌嗎?但我研究蝴蝶,就是沒有目的。」
他從大學到博士班都讀昆蟲、研究蝴蝶。然而聽來似乎周遭所有人都勸他別研究蝴蝶。後來我們到了植物園再談起類似話題,他說,就像家長阻止小孩打電玩,「其實阻止也是一件好事,越阻止,越有動力。」語氣裡有任性與固執。
而他就這樣拍出了珍貴的紫斑蝶紀錄片。首映會上,最疼愛他的姑姑來了,太太卻缺席。原來,挺著大肚子的太太參加了那天早上的特映會後,羊水就破了,正在待產。詹家龍3年前結婚,妻子來自中美洲島國聖露西亞,來台求學時兩人相識。預產期是6月初,但嬰兒似乎決定跟電影一起誕生。詹家龍秀出手機照片,是個可愛極了的混血男嬰,此時他的神情有著談蝴蝶之外,另一少見的微溫柔時刻。
最後我問他,學歷該怎麼寫?他說,有讀台大博士班,但已休學,所以並非博士,是誤傳。我又問:你應該有通過博士資格考?那寫博士候選人如何?「有通過啊,不過你寫碩士就好了。」答得很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