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行》故事源起於編劇余易勳偶然看見的「藏屍」新聞,於是想寫「一對老夫妻,其中一個人過世,但另一個人不願意下葬的故事。」
劇本從2019年開始撰寫,最一開始預設的亡者是父親,活下來的妻子為了完成先生讓兒子捧斗的心願,要將不知所終的兒子找回來。寫到一半發現兒子之所以離開,更合理的原因應該是來自父親的自尊,便對調亡者身分,讓留下來的兩個男人不得不踏上和解之路,劇情張力更強大。
於是飾演母親秀緞的楊貴媚,戲份從貫穿全戲的女主角,成為演到一半就過世的人。楊貴媚告訴我們:「這個角色有很多層次,在不說話、沉默又沉悶的老夫妻生活當中,(演員)要把觀眾的目光跟思緒抓住,是必須要使一點勁的。(我必須)用肢體語言跟生活的氛圍去表演,吸引觀眾。」她形容死後被放在冰櫃裡、用大量的鹽巴防腐掩埋,呈現出來的死亡感猶如她在《小雁與吳愛麗》中的一場衝突戲中,窒息之氣彷彿蔓延至銀幕之外。
《春行》原名「未亡」,王品文說:「每個聽到的人都皺眉,叫我們改掉。後來我們改了《春行》,因為它確實是在潮溼的春季,一段面對生命遺憾的旅行。」觀眾若知道此一前提,很直覺會聯想到「未亡」指的是喜翔飾演的欽福,但編劇余易勳告訴我們,「未亡」也可以指涉楊貴媚飾演的秀緞。她雖然過世了,但生前為關係破裂的先生和兒子所付出的情感和行動,仍隱隱牽動劇情前進。楊貴媚等於用她存在感強大的演出,將一名死者演得如同未亡。
導演王品文和彭紫惠和我們分享,電影拍攝捨棄了數位方式,選擇以超16毫米底片拍攝,在於底片獨有的溫潤感,同時感嘆「要花時間去獲得的美好的事物,在現代愈來愈稀少。這件事在底色上了呼應了這個故事。」楊貴媚說:「我看過王品文的短片《軍犬》,拍得很好。《春行》膽敢用超16毫米拍,可見很有把握,那我就來聽聽她們要怎麼拍。所以《春行》是我第一次把自己完全放下,去聽導演指示。我就是把角色放在心裡,然後把自己放下。」
電影拍了5年,也是因為底片燒錢,一路拍到燒完。兩位導演在有限的素材裡做初剪,成品未達自我設定的標準,只能繼續籌錢,3年後重啟。楊貴媚回憶當時的驚訝之情:「喜翔哥跟我說,她們說要補拍。我說為什麼?(電影)還在喔?但喜翔哥就是很給力啦,說就拍啊。我也問導演,為什麼現在要補拍?那麼久了。導演解釋當時幾場戲因經費考量刪掉,但初剪後發現不可行。我也滿佩服,雖然拍戲的過程有一些坎坷,但是我後來還滿佩服這兩個導演,很勇敢,對藝術也很堅持。」她說看完成品後哭了出來,「我看到最後一幕…爸爸提著塑膠袋要給孩子,就爆哭。你們知道他塑膠袋放了什麼東西嗎?那個男人用這樣的方式去達自己和太太對孩子的關愛。」
而喜翔也以這個「把亡妻屍體藏起來」的角色,入圍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入圍記者會中,聞天祥轉述入圍的原因:「有很長的篇幅幾乎是以獨角戲完成非常艱難的演出,精彩詮釋了一個不擅表達情感、只能透過有點粗暴、離奇的方式,去展現溫柔的男性,對肢體表演的控制上也非常令人信服。」
《春行》此前已獲得新加坡國際電影節「最佳表演獎」、「最佳劇本獎」;香港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並在第71屆西班牙聖賽巴斯提安國際影展拿下主競賽單元最佳導演銀貝殼獎,是台灣首度在該影展拿下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