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知內情的小朋友,晚上逛到她的攤位,聽她在播放這首歌,還氣鼓鼓地挑戰她:「你怎麼偷我們學校的歌?」謝和英又好氣又好笑,只好回說:「那是我哥哥的歌啦!」讓她驚喜的是,小朋友們聽完這一句,也就自然地坐在攤位旁,聽著歌,「嘴巴在動,有跟著唱」。她把這件軼事告訴了專輯的錄製團隊,團隊立刻就想到,那不如直接找東清國小的小朋友來和聲吧!從沒有進過錄音室的5位蘭嶼小朋友,喬凌君、謝品儀、謝嘉莉、謝嘉馨、張芩,就這樣在一天的放學後,突然被老師帶去,和謝永泉一起,錄製了這首歌。
經過這件事,作為族語推廣與教學者,謝永泉與謝和英都對音樂的力量產生了新的期待。謝永泉原本的失落其來有自:1960年代,國小、國中的中文漢語教育進入蘭嶼,1970年代蘭嶼對外開放觀光,這句打招呼的「akokey」早已被「嗨!」取代。就算是有心傳承母語的人,也無法改變日常用語被中文取代的事實。
隨著沒有接受過國民教育的耆老逐漸過世,傳統祭儀的減少,蘭嶼人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有機會使用母語。即便是謝永泉、謝和英這樣開設族語課的人,也只能做到盡量在課堂中多講族語,可是一下課,學生們還是講回中文。
但如今,透過像《Akokey》這樣朗朗上口的歌曲,讓年輕人更容易接近族語,那不是很好嗎?謝和英發現,因為《Akokey》這首歌,就連茅草夜市的跨年晚會上,也有年輕人一上台就很自然地講出:akokey!
專輯中還有一首歌叫《si yap可惜》,形容的是謝永泉去部落灘頭釣魚,魚已經上鉤,卻把線拉斷了,「syama syama syama syama(我的爸呀),si~yap(真可惜)!」他相約釣魚的同齡好友都學會了這一句,可是年輕人不愛釣魚,要怎麼讓他們在日常中也使用這句族語呢?謝和英說,「我們的年輕人現在都在打電動,輸了就說,不行不行。我期盼的就是年輕人打電動輸了,也可以說 si~yap!真可惜!」
瑪拉歐斯覺得,謝永泉的專輯對蘭嶼音樂的演進是一個很大的分界點。他把蘭嶼音樂的發展分為3階段,第1階段是傳統的、古典的,在現代性進入蘭嶼之前,蘭嶼的音樂是祭場音樂,只有在儀式舉行的時候才會唱。可是,隨著生活方式的現代化,「假設我們沒有在造船,沒有在造屋了,我們的歌其實就很難再被演繹,因為沒有祭場和現場。」
而當學界意識到蘭嶼傳統文化的保存價值,就有大量人類學家進入蘭嶼,收集歌謠。「我們的老人家被聚集起來唱歌。或是被政府聚集起來,要我們來做歌謠比賽。」在這一階段過後,他認為謝永泉的專輯開創了一個當代蘭嶼音樂的新時期,「這個專輯非常大的特點跟使命,是讓蘭嶼的歌謠進入到音樂日常。」
通俗的曲調,結合傳統的語言和內容。「我們不必只在大船落成、房屋落成的時候唱歌,而是生活當中,就可以唱。」
回到跨年晚會的前2天,謝永泉剛在台北和桃園發表完新專輯,回到蘭嶼。他決定給這場跨年晚會一個主題:「ciriciring no tao達悟族語」。
他以語推組主持人的身份邀請族人一起跨年,除了自己唱歌,還點名邀請蘭嶼各個部落的男女老少來表演。「淑蘭、英珍、來光的《夢田》,si manpang的蘭嶼情歌,si iking的母語歌,李正雄的母語創作歌,張靈的《白色島》,朗島青年Si ngalislis的創作音樂,朗島青年歌手謝劭恩。」跨年當晚,他點名的這些人真的都來了。
「我的專輯最重要目的也是讓大家用歌學習母語。」他說,「讓我們在跨年晚會聽到ciriciring no tao,多說ciriciring no tao。」
跨年晚會結束,他的歌正在進入更多部落的場所,首先,就是他自己和謝和英的族語課堂。當然,也有族人們在海邊釣魚時的哼唱。
「不然謝老師每年都來出一張專輯吧?」一位國小老師說。
「對啊對啊!」族人附和。
不只是他們,更多蘭嶼人也發現,音樂可以做到的事原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