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一開始是從更近身的事件開始。小時候村裡人流傳,郭慶霖的父親年輕時,跟一群朋友喝了酒,在國父遺像上小便,後來大批憲兵前來抄村,父親和朋友雖然躲到山上,最後還是被帶走。「之後大家談這件事,都讓我覺得很丟臉,喝酒就喝酒,拿照片來尿尿是衝啥(台語)?直到後來,在書裡讀到228,才慢慢理解父親那時候的想法跟行為。」
1980年代,郭慶霖離鄉到台北市唸書,在文學和電影中,發現消弭對立和爭議的可能。「那時候看了戰火浮生錄,還有蕭麗紅寫的千江有水千江月,裡面的女主角貞觀,他跟阿公養魚,半夜都要去巡塭,有一天看到有人在後門採絲瓜,小女生要喊出來,阿公摀著她的嘴躲在牆角,其實那些都是認識的人,也都知道對方很困難、走不過去了,必須要這條絲瓜、這筆錢,不要讓他難堪…」郭慶霖淡淡地說:「台灣人早期本來就這樣,我們在鄉下也是這樣,可以體諒,也可以幫忙別人,當然我知道社會一些仇恨怨恨很深刻,但有什麼方法去體諒、化解才是重點。」
回鄉後,他拼湊當年核一、二居民因核電廠離散的歷史,一方面希望重現當地因核電廠所留下的傷痕,一方面也在這樣的過程中,和曾經的憤怒不平和解。「2013年之後我開始辦為核走讀北海岸,希望外圍的組織,能夠更理解我們北海岸的過程跟遭遇,讓人家知道,你今天用的電,到底有多少,是地方的悲哀換來的?以前做被迫遷離居民的訪談,我一度都認為自己出生在一個非常骯髒的世代,這麼多骯髒的事情在這個地方發生,要能夠互相體諒。」
福島核災後,從抗爭核安到核電除役,郭慶霖慢慢摸索自己的行動之道。除了代表北海岸居民發言,他更珍惜和不同立場者交流的機會。如他受邀擔任行政院國家永續發展委員會非核家園推動專案小組成員,之前因開會多次,仍無法就核廢中期處置達成共識,事關核廢料處理的核廢三法也未有進度,一度讓他拍桌、缺席抗議,但下次開會,仍是準時出席。「不去,我就失去了跟公部門溝通的機會啊…社會事就是要商量,一時之氣,那都是小孩子,要像大人,不要耍賴。」
郭慶霖表面上講話看似直接,訪談過程間,他不斷強調,台灣還未到可享受成果的時刻,轉型過程,從核廢料的去處,到不同發電選項帶來的負面效應,各種選擇都有犧牲,除了大量的溝通,更需要源自本土精神中的理解和體諒,才可能化解轉型過程中的衝突。「我一直很想表達,不管是偷錢偷瓜,還是有錢有瓜,都要站在同一個立場…堅持自己的理想都沒有錯,但到最後如果沒有體諒,我們沒辦法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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