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次就來點辣的！」農曆年前，清晨7點鐘寒風凜冽，台北市松山機場旅客寥寥無幾。
搭私人飛機 逛金門老宅
一名不懼低溫，身著薄料藍底白點襯衫、黑色西裝外套的老先生，指著臉上的口罩說：「這是去年5月以來，我戴的第13片口罩。」
這位幾乎足不出戶，還詼諧地說要「來點辣的！」是何許人？原來，他是身家數百億元的晶華酒店創辦人、泛太平洋集團董事長潘思源，年輕時也曾當過記者的他解釋，「平常你們採訪都在辦公室，這次來點刺激的，我們搭飛機去金門看看。」言談中帶著老頑童般的不羈與幽默。
採訪當天，我們陪同潘思源搭乘他在2015年，斥資6億元購入的灣流G280私人飛機前往金門，據悉，該飛機是以他的雙親之名取為「孝雅號」，「這是我今年第一次飛。」他說同樣的行程，在過去4、5年間，每年都要進行數趟，主要是去看和潘思源老家福州相同的傳統閩南式建築聚落。
灣流G280也被稱為飛機中的勞斯萊斯，被形容是世界最快的超中型公務飛機，從台灣出發，往北最遠可達俄羅斯、往南最遠可飛到澳洲。潘思源的飛機有6個單人座、1排可橫躺的長沙發，還有衣櫃、櫥櫃，木頭內裝、金色配件，搭上米黃色系座椅。疫情前，他常搭這架飛機往來中國、東南亞、日本；疫情後，他自嘲：「只能偶爾飛花蓮，去晶英酒店吃個飯再回台北。」
找導遊導覽 隨時出考題
潘思源說自己退休了，10年沒去辦公室，說起話來辛辣有趣，幾乎百無禁忌的他，突然冒出一句：「人退休了，最怕退而不休，那就變成老不休了。」自曝平日都在讀書修行，前不久才把他金漆木雕的收藏整理出書，此趟的金門行也是為了考察文物而來。
「看有什麼老房子，比較有趣的，帶我們去看看吧！」抵達金門後，潘思源便和負責導覽的陳成基討論行程，陳成基是閩南師範大學的閩南文化博士，有金門金牌導遊稱號，他說接潘思源的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先生隨時都在發問、出考題，從建物外觀設計緣由，到民俗文化村入口處樹種，字怎麼寫、幾年前種的，鉅細靡遺無一不好奇，「潘董在歷史文物的研究令人折服。」
當天潘思源前往以蔡氏家族為主的「瓊林」聚落，陳成基解說家廟、宗祠的差異，原來，除了蔡氏家廟外，每一房也都有自己的祠堂，雖歷經戰爭及時間的洗禮，但建築物仍保存完整。
潘思源走進老建物後，多數時間一語不發，仔細觀察四周、以手輕觸案桌，忍不住自豪說：「我收的比這還好看。」當看到後人修復的痕跡時，不禁道：「這太現代化了。」時而輕嘆：「可惜都沒有老家具了。」時而又神來一筆說：「我來看看有沒有設八卦。」旋即舉頭察看屋頂。
自嘲囤積症 視老件至寶
更有意思的是，在穿越行走巷弄中，潘思源見到路邊棄置一座古早菜櫥，忍不住驚呼：「怎麼就這樣丟掉？我們可以帶回去嗎？」老菜櫥看來已相當老舊，記者原以為這僅是玩笑話，殊不知他竟真的走向前去，試著開關菜櫥門，甚至手拿斑駁不堪的碗盤端詳，頗有真要帶走的意思，最後和導遊研究一番作罷。
身為擁有私人飛機的百億富豪，潘思源看到路邊棄置的老菜櫥，眼神一亮的醉心神情讓人印象深刻，「我這其實已經是囤積症了。」潘思源的收藏從古籍善本、古木雕刻、廟宇佛像、古代家具等，件數多達15萬件，他費心地把在中國收購的藏品運到美國，10年前再陸續從美國運回台灣，「已經拉回來的集裝箱大貨櫃有30多個，但還有四分之一還沒回來，我已經累了，因為量太大了啊！」
早在去年8月，本刊就曾前往潘思源的幾處「寶庫」參訪，有中山區的透天厝、也有隱身在信義區的辦公大樓，在寸土寸金的北市精華地段，卻被他拿來當倉庫用，潘思源的藏品以量取勝，有數量驚人的瓷枕、一排又一排的壽屏、放滿一整個倉庫的金漆木雕，令人嘆為觀止。
靠地產致富 上海灘大戶
潘思源說自己年輕在美國做地產賺到錢，1979年到大陸河南、山西考古，父親要他回福州老家，看看能做些什麼？他說當時福州窮困，「好像只能捐錢，也沒別的能做了。」
80年代，福州開始拆除老房子，潘思源看了可惜，覺得有些豪紳家中都是好東西，若能保存在台灣多好，「我買東西買很早，斷腳的也收，一開始它們是成堆的賣，真的很便宜，不買會後悔。」他說收到最後還能下訂單，就會有人想辦法拆給他，光是金漆木雕他就收了4萬5,000件。
「我什麼都收，除了女人不收藏，因為後遺症太大！」訪談過程中，潘思源總能面不改色的從正經訪談中，爆出1、2句金句，讓在場人士從認真傾聽到滿頭問號，再到放聲大笑。
雖然不時冒出1、2句笑話，但談到自家藏品的未來，潘思源心中早有定見，「我要蓋廟宇，它不是真正的廟，是一座博物館，其實台灣寺廟裡的金漆雕刻，就是宗教建築藝術的一種。」
迥異於其他藏家，潘思源除了想蓋博物館，還透過修復藏品提升台灣工藝技術和教育。以這次展覽、出書的金漆木雕為例，潘思源就請來有人間國寶之稱的修復大師李秉圭、蔡德太等人進行修復，透過這些大師的手藝，讓這些文物重現光彩，才讓人有機會穿越時間，一窺數百年前的文化內涵。此外，潘思源也和比較年輕的修復師蔡舜任團隊合作，甚至找上正修科技大學文物修護中心，和學校合作，讓學生可以有修復的實戰經驗。
潘思源侃侃而談收藏，但被問到經商致富之道，就顯得相對保守。潘思源是拆船大王潘孝銳之子，智商145的他，相當具有商業頭腦，大學畢業曾任《聯合報》記者，因不想一輩子替人打工，跑到美國念碩士，畢業就留在當地創業，靠著房地產在美國累積龐大身家，之後到中國大陸發展，跟著當地經濟起飛，事業版圖橫跨飯店、地產、媒體等領域。
大陸《第一財經日報》曾形容潘思源是上海灘最大個體戶，對此，他直接說：「這是媒體寫的，我否認！」索性調侃起自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已經死在沙灘上。」
當被問到在上海究竟有多少資產，潘思源先說自己搞不清楚，在本刊追問之下，才鬆口說：「只能夠大約估算，而且這是帳面賺的，因為我沒有賣啊，大約這10年至少增值了10倍吧，不然我現在怎麼做到新台幣幾百億元！」
潘思源說自己在福州收遍藏品，甚至捐出人民幣1,000萬元辦大學後，接著就到了上海，1993年時，正好浦東變成特區，於是他放膽在當地大手筆投資，「我運氣好，剛好中國大陸經濟大起飛，我不過是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做了對的決策。」潘思源認為不動產投資的關鍵還是在地段，「很多人說房地產會增值，其實真正增值的是土地。」據悉，他在當地持有的商用不動產就多達3萬坪樓地板面積，規劃成商場、辦公室、酒店。
未忘情媒體 賣商周獲利
除了是上海灘大戶，潘思源也是隱形的台灣商辦大戶，除了位於中山北路、轉做防疫酒店的盤古捷旅，在北市西門町、中山區、信義區等精華地段，也擁有不少商辦大樓；這幾年他則在桃園復興區和台南關子嶺，買了不少林地，「有40萬坪。」他輕描淡寫地說。
至於，在1990年正式營運的台北晶華酒店，原先潘家的合夥人是前美國國防部副部長羅勃特安德森，後因故換成當時的東帝士集團董事長陳由豪。為晶華打下成功基石的潘思源，後因跟陳由豪理念不同離開，潘家由潘思亮接棒，後來，陳由豪因東帝士財務危機也退出晶華經營，這幾年在潘思亮帶領下，晶華已是台灣飯店業龍頭，訪談過程中，潘思源也不吝稱讚弟弟做得很好。
曾經當過記者的潘思源未忘情媒體事業，除了《TO'GO泛遊情報》，也曾買下《經典傳訊》《新新聞》《商業周刊》等媒體，其中，商周在4年後賣給香港首富李嘉誠，獲利出場，他意味深長地說：「做事要沉得住氣。我是潛水艇，而且還是核能的。」一語道盡這個神祕富豪在收藏和不動產投資的哲學。
